蒲风在簿子上洋洋洒洒记了许多,笔尖忽然顿了一下:“那赵大人一家如何了?”
张渊叹道:“判书上是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亡,一家子算是散了。不过赵侍郎府也在这朱印胡同里,说是到现在还空着,跟鬼宅似的。”
蒲风咬着笔头不再说话,她看着满纸的字符,嘴里默念着:“太子,陵宫,礼部,弹劾,诏狱……”
李归尘看着蒲风,似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可看出联系了?”
蒲风继续叼着笔,自言自语道:“若是陵宫一案让太子元气大伤的话,这次烹尸案的走向其实也是不利于太子的,不是吗?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意欲报复……意在打垮。
礼部,或许和王况有关?弹劾之人莫不正是御史孙廷元大人?诏狱……张文原千户……那现如今的尹员外郎又是怎么一回事?”
蒲风正想着,钱棠忽然推门而入,“大人!有人想找蒲书吏和李……李仵作。”
蒲风与张渊面面相觑,倒是李归尘面色严肃,似乎那来者不善。
尹府中密密麻麻驻扎了数百官兵及衙役,刑部吸取了上次在张文原府中的教训,这次就连犄角旮旯和厕所里也派了人守着,不可谓不人心惶惶。然而唯有一人笑意浅浅,便是来请蒲风李归尘的那人。
单看服饰品阶,此人或许是个随从,不过他身着一袭玄色锦缎长袍,十几岁的样子待人接物却格外老成。此时他正负手立在屋门口,见李归尘二人出来点了点头道:“我家公子有请二位,劳烦移步随我走一趟。”
蒲风张了张嘴没说话,便见到李归尘作揖答复道:“我辈有案件在身,怕是不便走动,引人口舌。你家公子要说的话我已神会一二,有劳了。”
那人笑意更甚,躬身还了礼道:“今日一见,果知何为‘山水之姿’。此事终了,小生必会再来静候先生。”
蒲风虽听不明白了,但也知道面前之人说的公子并非是一般人物,而李归尘的身份明显更令她好奇。”
尹府中的事儿,徐洪带着刑部的人抓得很紧,蒲风半点也插不上手,李归尘便带着她直接去了荒废的赵侍郎府,想看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蒲风走在胡同里,有些莫名其妙:“赵侍郎一家不是早不住那了吗,怎么还会和烹尸案有什么关系?”
李归尘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什么压抑已久的情感,蒲风便听着他缓缓道:“你不懂夏冰那个人的手段。”
夏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手段?”
蒲风摇摇头,忽然想通了什么,附在他耳边道:“不是景王-党,而是和赵祯案有关,对吗?张文原明显没涉入党争,不然不敢将此事上书给皇上!弹劾,佐证,抄家,正是孙王张三家做的不是吗?”
李归尘捏了捏蒲风脑袋上的小发髻,今天难得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因为党争而恐吓报复怎么敢针对锦衣卫,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除非,这案子中有人设了障眼法,而真正的动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蒲风目光坚定地接道:“但必然和赵祯家的案子有关。”
二人理清了思路,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赵府门口。
云层本就将天地罩得阴沉,再加上天色将晚,满目的景物似乎都灰黯黯的,没什么光彩。
蒲风看到赵家的大门上还贴着破碎着打成卷儿的封条,门上的匾额积了厚厚一层尘土。盯着门上挂着的生锈锁链,蒲风站在石阶上听到宅子里传来瑟瑟的风吼声,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宅子里真的……不闹……”
她将那“鬼”
字咽进了肚子里,生怕说出来得罪了哪路大仙儿。
李归尘唇角一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心,摇了摇头:“这便打了退堂鼓了?是谁方才还跟人说要拔坟验尸来着?那胆气去哪了?”
蒲风撅着嘴,哼声道:“一码事算一码事,你少取笑我。”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李归尘两手拉着锈蚀不堪的锁链,竟将它生生就这么拽断了……李归尘将那断了的链子扔在了一边,拍拍手一脚蹬开了府门,回头看了一眼惊得呆住的蒲风道:“傻站着干什么呀?小心门外有……”
蒲风一个箭步便冲上来拽住了李归尘的袖子,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神啊鬼啊的。
一进到府中,蒲风最大的感觉就是——荒凉。砖缝里生出了不少枯草,连堂前也有数个泥搭的燕巢。她四处张望着,两扇大门被风一刮“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