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风的话一时噎在了嘴里,她望了望周边空寂的田野,只想着日后要好好改一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只要什么?”
李归尘的声音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蒲风细若蚊语道:“你不许死在我前头。”
“只要,我心里只放着你一人。”
李归尘更正道。
蒲风一莞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天边硕大而浑圆的落日,莫名觉得这交集着烟火与悲欣的尘世竟也会美得让人迷醉。
已不甚凉薄的风自她耳鬓间穿行而过,蒲风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想过很多遍,或许是我太自私了……我何尝没有犹豫过,在你和萧琰谈话的时候,我还在想,我应不应该消失在你的视野里。他居然拿我威胁你。”
“蒲风……”
她忽然阖了眸子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继续道:“杨焰,你的仇一定要报,不单是为了你的家人,为了让那些蛇鼠之辈受到应有的报应,也是为了你饶恕了自己。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说什么,可你在犹豫什么?因为我吗?你怕再一次失去眼前人?
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你陷入两难,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但,杨焰,你记住,我不是你的软肋,我要成为你手中的利剑,而那些躲在阴霾处算计你我的蝼蚁,于我亦是不共戴天。”
蒲风说完这一通话,心里存放了许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的这些话既是对他说的,亦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归尘轻轻叹了口气。
是时候正巧已到了家门前,李归尘勒住了缰绳,将蒲风扶下了马。他眸色深沉地凝望了蒲风许久,伸起手来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绯红的面颊说道:“你何尝是我的软肋?又胡说。我也不要你去沾染那些血气,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且记着,都有我在。”
那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蒲风一时木讷在了那里,他揽蒲风入怀,将她单薄的身子暖了许久,这才扶着她的肩,垂眸望着她浅褐色的清亮眸子,一直望到灵魂。
他说:“是这世道坏了,我要将它变一变。”
“世道?”
“我的罪诏传遍百官,无一人有疑议,那我便要杀尽文武百官吗?是谁听之任之我杨家遭奸人构陷,那我便要诛杀那人吗?”
呵,那人,不就是远远坐在金鸾宝座上的当今圣上吗?
蒲风摇了摇头,垂眸一笑。她或许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寻味出他当年意气风发时的模样。一个人骨子里的傲气,是永远永远,哪怕后来会卑微得只如尘埃芥子,也不会改变的。
在萧琰眼里,乃至景王党或是东厂幡子的心中,他都只不过是一个企图东山再起或者说一雪前耻的亡命之徒。
萧琰说他傍上了皇长孙,殊不知,只是以己度人而已。
她起初只觉得长孙殿下只是视他们如棋子,如今看来,或许她错了。在长孙殿下的谋划里,保住父王的储君之位或是扳倒西景王只不过是一个必由之路罢了,而绝非目的。
百官堕怠,党派丛生,置黎民于水火,置法纪于废弛,这便是当今的世道。
真的是该变一变了。
与他而言,于这泱泱大明而言,皇长孙正是希望。
她忽然觉得萧琰此人是如此的可笑,又是如此的可悲。当日陶刚案复审,堂下众人皆夸赞他是“青天在世”
,然而在涉及党政的案件上,他又俨然退为了丁霖徐洪之流。
“你以为普天之下单你一人心怀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