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雪,去哪啊,这么大雨,进来进来,等雨小了再走吧!”
老板说着,就要伸出油腻湿漉的手去抓祈雪。
好像那是一条毒蛇,祈雪迅闪身躲过了那只大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密不透风的暴雨里。
身后,老板被她用力踩到积水溅起的水花洒了满脸,胡乱抹了一把,满脸和善顷刻跟这天空一样乌云密布,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明天你不回来!”
祈雪在如注的大雨里一直跑,不带任何喘息地直接冲到了公交车站,然后在胡乱跳动的心跳声中搭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凉难受。她茫然地闭上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沉重的雨水,随着始终无法平静的呼吸缓缓颤抖。
终于到下车的时候,外头的雨只是稍微小了一些,天空已经黑成一片,晦涩沉重的夜晚泛滥开来。车站微微亮着光,祈雪游魂似地下了车,抬眼看见车站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十五的小男孩,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背靠广告牌。灯箱微弱的白色光芒照得他平静冷淡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疏离寡淡。
还是个好看的少年。祈雪想。
她看少年的着装浑身上下都写着“格格不入”
四个字,在多重远这种偏僻的小县城,显得格外突兀,看起来更像是外地来这玩的,或是走亲戚的。
附近就一个小小的姜周村,刚刚那已经是最后一班车了,但从车站走到村子里,看似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实际那些弯弯绕绕的路走起来需要花上至少十几分钟。
这个雨,他如果是要去姜周村的话,非得要淋个感冒。
祈雪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犹豫了一会儿,开口:“你带伞了吗?”
听见声音,男生的目光慢慢移转过来,像是回过了神,望了祈雪半天,慢慢摇摇头。
祈雪现这少年平静得很,十几岁的身体像揣着三十岁的心,跟她家里那个老妈子似的的弟弟有些相像。她也没有多加思考,就将手里的那把红白格子伞递到了少年面前。
“给。不早了,快回家吧。”
少年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那把伞,脑袋微微偏着,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翘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慢慢道:“姐姐你真好。”
少年声线稚嫩青涩,黝黑深谙的目光朝祈雪望过来时,祈雪递伞的手莫名其妙抖了一下,差点松开。下一秒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堪堪伸出了手来,稳稳接过伞。
祈雪的手还停在半空,愣之余,掌心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软软的。
“姐姐借我伞,那我就送姐姐一样小东西吧。”
那确实是一样小东西——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熊猫挂件。看起来是戴的有些时日了,小熊猫屁股后的一截标签褪了色,但隐约能看见门两个字,后面的字就被磨得辨不出样子了。
祈雪心存疑虑,见少年探头看了看往左一直蜿蜒的黑暗小道,尽头隐隐约约亮着星许的光。
少年说:“姐姐是住在那边的姜周村吗,还是快点回去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她想说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没等开口,少年已经站起身,将背包往上提了提,然后打开伞,走进雨里,回头冲祈雪微微笑着:“再见啦姐姐。”
他往着左边的蜿蜒小道去了。
这一夜似乎注定了并不太平,暴雨没停过,多重远内部街道的交通几乎瘫痪,直到凌晨才渐渐转小。早上八点时,多重远县公安局里接到了报案,一起致使两人死亡的命案。
刑侦大队队长叶翔在听到电话后在第一时间派了人马过去。但因为天气和道路状况,仅仅是赶到现场就花了俩小时,斑斓的警灯几乎被灰暗的雨水埋没,直到快到现场时,雨才停了下来。
姜周村有分上下村,主街道附近的一片叫上村,下村较偏,靠着田,总共就住着四五户人家。案地点在下村,而报案人是住在上村的村民,据交代,他在一大早到自家山上砍毛竹,中途休息,带来的水喝光了,就想到这家来讨口茶喝,喊了半天没人,这才现人都已经死了。
村子里的人经常走家串巷,这不奇怪。那报案人被小民警揪着问了好几遍,加上看见两具尸体,刺激太大,叶翔看他人高马大的,都是一副要晕不晕的样子。
他站在外围打量着眼前的房子,左右转了转头,然后问边上一个民警:“边上那房子没住人吗?有没有目击者。”
下村房屋就两排,前边两幢,后面三幢,两幢老房子紧挨在一起。民警摇了摇头,遗憾说:“隔壁的户主几个月前因为癌症去世了,家里没有人,昨天还下了大雨,很多村民都是早早就关门休息了。”
没有目击者。
叶翔沉吟半晌,穿过外围的吃瓜群众,一手拉起警戒线,钻了进去。
这是一幢典型的农村房屋,砖墙瓦顶,有个小前院,用黄色的泥墙围着,院子里堆着七七八八的木柴和一辆废弃破烂的拖拉机。叶翔走进前厅,大门正对着一个正方形的木桌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前厅的后面就是厨房,左右分别是两间卧房,叶翔摸着下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民警从后边跟过来,道:“现场共现两名死者,姓名祈年山,祈雪,分别是屋主及屋主的长女,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八点到十二点之间。案现场经过处理,并未现血迹,指纹等,但在死者祈雪的房间,我们现了除两名死者外第三人的毛,现已拿去检验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