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麽,她爸爸被抓进去了,李叔叔却升了官,开的车也比之前要贵几倍。
男人看过来,她的眼睛没来得及移开,刚想打一声招呼,李叔叔却像不认识她了,别开了脸,和别人继续说着话。
她觉着是家里出了不好的事,别人想要撇清关系是很正常的。她掩住心里的失落,和谢知一起回了家。
夜里辗转反侧,她觉得不甘心,她爸爸被抓走之后,原本经常上门的亲朋好友们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这个李叔叔她认识,好几次她生日的时候,他都带了礼物特意拜访。她年纪小,却能敏感地察觉出其中的一点点门道,现在她想抓住些什麽,挽救她摇摇欲坠的生活。
后面几天,李叔叔的车都在老社区的街边停着,还有记者采访,听说在搞一个“忆苦思甜”
的专访活动。
她不知道李叔叔的联系方式,就在市政官网上找到他的电话,按下拨通键的那一剎那,她恍惚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沉闷。
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按流程记下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说到家庭住址时她犹豫了一下,报了她自己家的位置。
李叔叔这样的“大官”
通常是很忙的,即便是秘书说回尽快回访,但随着这通电话石沉大海,许俏霖心里泛起来的那点微弱的希冀也很快就消失了。
高三下期开学没多久,谢知就快到十八岁了,家里準备为他的成人礼办一个生日会,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谢知妈妈给了许俏霖两百块,让她去外面买一件好看的裙子,免得叫外人说閑话。
许俏霖的衣服很少,她捏着这两百块钱,在街上看着两边林立的高楼店铺,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店员一看过来,她就赶紧低下头。
她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变成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玻璃倒映出她的影子,瘦小瑟缩着的肩膀,麻木又胆怯的表情。这时候她又很羡慕大人们,比自己强大得多,总能找到法子应付吃穿。
她又钻进院子里,小花趴在猫窝里,她在小窝棚外伸手唤它,隔了好久,才听见小花虚弱的回应。
旁边的碗里还剩了一大半猫粮。猫粮是用谢知的零花钱买的,每隔三天,他们会一起来院子里给小花换水添猫粮。
她把小花抱出来,可怜的小猫在她怀发抖。她检查了一遍小花的身体,小花的右后腿有点变形,猫毛上还沾有血迹。
她把小花抱去了宠物医院,前台看了一眼小花的后腿,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告诉家长了吗?”
她摇摇头,尽管裤兜里只有两百块,她仍旧不愿意离开。
“流浪猫吗?”
前台问她。
她捡了小花,小花就不是流浪猫了,可是她呢?她也是个没有家的人啊。
见她呆呆的没有回答,前台就默认了她的答案,只轻飘飘地说:“没能力就别捡猫,有些猫身上不干净,人会生病的。”
电话响了,前台接起了电话,似乎不準备再理会她。许俏霖知道这是赶人的意思,小花在她怀里叫了一声,她站在前台,抱着小花不知所措。
里面的医生走了出来,略过她时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猫,问道:“骨折了?先去拍片吧。”
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带着眼睛,斯斯文文的样子。她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股尴尬,脑子里已经在幻想他们知道自己付不起钱后的场景了,或许还会把她抓到派出所去,通知谢知家里。
双脚动了一下,她想逃跑。
这时医生却把小花接了过去,抱进了诊室里,小花很乖,被人四仰八叉地固定在手术台上也没有挣扎着。
“没骨折,脱臼了。”
男医生说着,捏了捏小花的后腿,左右摆弄了几下,小花就能站起来了,在手术台上蹭了蹭医生的手,又跑过来贴着她的肚子。
“多、多少钱?”
她摸着小花的脑袋小声说。
“不要钱,”
年轻的医生语气带着笑意,“你家小孩儿太瘦了,给她多吃点肉。”
她对医生千恩万谢,抱着小猫,路过宠物医院旁边的宠物店时,店门口大写的特价豪华猫粮吸引了她的主意,她走进宠物店里,店员小姐姐热情地接待了她,直夸小花可爱。
说是特价猫粮,其实也不便宜,她不知道大写加粗的营养成分到底有没有作用,猫粮里加了鸡胸肉和牛肉粒,买两包送一袋小鱼干。她就这样把裤兜里的两百块递了出去,给小花换到了猫粮和小鱼干。
许俏霖在院子里陪了小花很久,说是陪小花,其实是她不敢回去。她一边看着小花啃小鱼干,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谢知妈妈知道她那两百块拿来买猫粮的场景。或许撒个谎,说不小心丢了会不会得到原谅呢?
她蹲在窝棚旁边仰头看着天,她始终不敢去看旁边的小楼,窗户没有关上,她一擡头就会看见窗口里的吊灯。
磨蹭到天色晚了,她才往谢知家里走去。谢知还没回来,周末校篮球队会集训,偶尔会有聚餐。
桌上摆着剩菜,似乎已经吃完晚饭了。许俏霖有点饿,在桌上看到剩有馒头和玉米,正想去拿,谢知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
“买了什麽?”
谢知妈妈问,打量着她的双手,见到她两手空空,眉头皱起来,似乎很不满。
“我、我买吃的了。”
许俏霖下意识地撒了谎,她知道不能把小花说出来,它会被大人们丢掉。
“吃了?!”
谢知妈妈的音量陡然拔高,把许俏霖吓得抖了一下,“平时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去买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