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不假,但张三郎,你如何便轻易回来了?”
来到江宁城驻地,李清臣远远看到张行在廊下晒太阳兼与众人闲聊,便诧异来问。
“本就是以文会友,聊到高山流水成知音,再结交一番,自然就回来了。”
张行起身认真作答。
“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
从后面下马的白有思进入院中,冷冷相询。
“实际上……”
张行表情松懈下来。“实际上,我那位八拜之交便是浪荡到了四十岁,本身也脱不出一个世家公子的傲气与无知,几十年家国沦丧,他也只躲了出去的,心里晓得利害,嘴里和身上却不晓得。只能说,作起来有些地方跟我挺像的,一怒之下便把我抓了,但实际上自己也知道局势摆在这里,不可能因为他回来就怎么样,所以自知骑虎难下。。而他是骑虎难下,我当时何尝不是一心想活命?大家相互需要,相互抬举,天明后趁机聊了几句诗文,互相吹捧一番,各自拿做了台阶,便了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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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醒悟。
“若是如此,我现在去一剑砍了他。”
白有思长呼了一口气出来。“省的再来碍事。”
“巡检息怒。”
张行赶紧阻拦。“一剑能砍死倒也罢了,砍不死怎么办?那才是真碍事,而且我们腊月初五就走,还要再办些事情,来不及与他计较。”
“还有什么事?”
白有思一时诧异。“我们这边粮食已经对上了吧?”
张行赶紧将放开滩涂、野山,以防春荒一事给讲了一遍。
“我竟不知有这种事情,百姓居然艰辛到要野菜做常菜,河蚌小虾做常食的地步。”
白有思难得有些赧然起来。
“既然缺粮食,便什么都要吃的。”
居然是李清臣劝了半句。“不过思思姐也不必过于忧虑,咱们此番做了许多事情,已经足够好了。”
随着抄家展开,李十二郎等核心成员,多少知道了此事之根本。
白有思点点头,但还是稍有不满:“既然有这个事情,为何一开始不说?”
“我原以为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抄家都会紧巴,但既然抄家抄的那么利索,就不如多做些事情好了。”
张行恳切以对。“赶紧拆了那些山门、滩栏,立个碑,明白的说清楚不许任何人私下圈禁,与百姓争食,便可了了……也实在是来不及再做多余事了。”
“不错。”
秦宝在旁提醒。“春日上计可是不等人的。”
“而且总要回去过年为上。”
李清臣也有些感慨。
白有思环顾四面,终于也只能颔。
倒是张行,屈指算了一下,居然又有些摇头——无他,上计运,竟只有二十五六日,日子太急了,民夫不免又要辛苦。
但是,所幸是常例,这些州郡官吏应该不会算错日子。
当日乃是腊月初一,不过四日,也就是很多滩涂山野碑文刚刚埋下,粮食刚刚汇集扬子津后,一众锦衣巡骑便仓促结束了此番行程——此番行程,原本以为是只是来旅游利市的,结果忽然辛苦起来,忙到根底下,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不过说句良心话,大大了一次利市是毋庸置疑的。
别的不说,每人八匹马和一大包金银字画的设定,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摊出来,而是早早放到了船上,然后每人都只是一匹马一把刀一身锦衣一个武士小冠,搞得两袖清风一样。
可是两袖清风也不行的,因为还有人要来送,一送就免不了来点袖里乾坤……几个郡除了专门的上计吏,都派了各自的驻守黑绶过来,这个往你袖子里倒点黄白之物,那个往你袖子里倒点马嚼子什么的,一会就弄得袖子里脏不拉几的,没法看。
当然了,也有特别一点的,白有思白巡检就收到了好几把史书上留名的名刀、名剑,张行张白绶的名头更是早已经传出去了,就连他的八拜之交也专门过来送了一副王左军的字帖,甚至还想让张三郎再回一诗,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张行实在是害臊,不免不了了之。
唯一有意思的一点是,周行范跟了过来,他老爹周效明没来送,居然是来战儿过来,摸着周公子的肩膀说了好一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