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爸爸又念叨小三儿,我的小三儿在哪呢,小三儿啥时候能出狱,啥时候能回来,将来啥时候娶媳妇,生小崽儿&he11ip;&he11ip;小三儿那时候坐在藤椅里乐着吃手指头,还有照片呢,可乖了&he11ip;&he11ip;
罗爸爸念完老大和小三儿,似乎想起了谁,嘴巴微张,怔住了,灰白的眼球呆滞地看着远处,看了很久没说话&he11ip;&he11ip;
老爷子阖上眼,临走前低声念叨的最后几句话,&1dquo;我真后悔,那时候没多关心他,可能多看他几眼,多疼那孩子一些,好好管他,他就不会那样儿&he11ip;&he11ip;孩子没跟我享过福,没走正道,没学好,他不欠我,是我欠了他&he11ip;&he11ip;”
罗qiang听完他大哥说的话,脸深深地埋在手里,额头抵着膝盖。
邵钧看见罗qiang后背剧烈地抖,拼命压抑着喉咙里低哑的声音,溺水窒息般粗声喘着气,哽咽着&he11ip;&he11ip;
罗qiang出来的时候,从邵钧面前走过,眼底红肿带着浓重的血丝,哑声说:&1dquo;邵警官,谢了。”
罗qiang真没想到邵小三儿会这样对他。
邵钧这么做,就是拿把刀把他心口最不愿拿出来示人的那一道旧伤疤,生生地剖开,捣碎,血肉流了一地,再拿手捧着&he11ip;&he11ip;把他的血肉捧在手心儿里,用力攥着,让他疼,看着他流血,割除腐肉,然后再让伤口慢慢地愈合,生出肌&he11ip;&he11ip;
邵钧这回在监狱里找间办公室,给罗老爷子&1dquo;烧七”,是特意为罗qiang破了例,开了后门。
监区长跟邵钧说:&1dquo;我说小邵同志,你觉着你这么做合适?”
邵钧说:&1dquo;对付罗qiang这种人,这么做合适。”
监区长摇摇头:&1dquo;全监区的人现在可都知道罗老二的底。没错,这人不是一般人儿,他在道上有一号,这样的人咱私底下特殊对待,给一些照顾,也得有个度啊!你今天为他开这么个口子,他家送殡都送到咱监区里来了,别的犯人呢?以后谁家死了爹,都披麻戴孝到里边儿溜一圈,象话吗?!”
邵钧在监区长面前满不在乎地耸肩:&1dquo;以后成不成,再说以后的。以后哪个犯人死了爹&he11ip;&he11ip;那得看是谁的爹。”
邵钧心里有他筹谋的小九九。&1dquo;收拾”罗qiang这样的犯人,武力,监规,刑罚,上政治课,讲道理,硬的软的,那些统统都不管用;对付罗qiang,就是要攻心。
罗qiang不是铁板一块。这号人外表极冷硬qiang悍,越是这样的人,他其实心里特脆弱,剥开那一层皮,里边儿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弱点和软处。
邵三爷就是想戳罗qiang的软处,你哪儿最难受最怕疼,我就戳你哪儿。
当然,另外一半的原因,邵钧可没跟监区长老实jiao待,跟谁都不能说。
每次看见罗qiang跟他服软,他自己就软化了。那种感觉,那种滋味儿,邵钧也说不清楚,就好像罗qiang的弱点就是他自个的弱点。
他就喜欢看罗老二在他面前低头,认怂,老实,温顺,卸掉浑身各处的厚皮棱角,然后从眼角和嘴角缓缓浮出一副笑模样,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臭贫,挑衅,随便说点儿什么都好。
罗qiang偶尔笑出来的时候,额头眼侧涌出深刻的纹路,每一条皱纹里都dang出很爷们儿很男人具有雄性qiang烈阳刚气息和岁月沧桑粗俗厚重感的味道,老胡同槐树荫下chao湿的青砖石缝儿里流出来的时光的味道&he11ip;&he11ip;
对于邵钧,那笑容就是一种魔力。
他开始每天偷窥注意罗qiang的表情。
他开始每天盼着罗qiang冲他咧个嘴,露个牙。姓罗的大混蛋,来给三爷爷笑一个!
怪不得那句老话讲,千金难买妃子笑。邵三爷那时候觉着,这要是每天给罗qiang喂个辣兔头、鸭脖子,能买罗qiang一个高兴,顺毛儿,他真乐意每天投喂。
妃子?
你姥姥的。
谁家媳妇爱妃是罗qiang这样儿啊?时不时地臭脾气上来了,掀桌子抄凳子,出手就见血,谁忒么受得了?
受不了,可还是甘之如饴,敝帚自珍,自家的臭屎孩子那也是宝贝!
等到邵钧有一天真正意识到他心态的扭曲变化,他已经深深地为一个人着了魔。
26、第二十六章着魔
不久之后,邵钧看罗qiang情绪平复了很多,把这人喊了去,履行他当初的约战邀请。
那是个net光明媚的周末,别的班如火如荼地进行篮球联赛,七班所在的队伍仍然停赛着,只能憋屈地给别班充当啦啦队。
罗qiang坐在观众席的角落,一声不吭,安静而沉默。
倒是胡岩和其他几个人,围着大铺,有说有笑。这锅崽子因为打架,集体被罚分,罚完也就完了,好了伤忘了疼,都是浑不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