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伙子不识茬,病床旁的男人在口罩下撇了撇嘴,意兴阑珊地耸肩:
“那谁知道,问医生去,我像是会治病救人的样子吗?”
顾怀天闻言一愣,强支撑起身体半坐起来。逆着光,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医生”
,赫然现自己看漏了一处细节;那件白大褂上的仁慈医院院徽,主体图案中竟遮了个同色绣贴,一只卡通狐狸滑稽地坐在医院主楼楼顶,半欢乐半挖苦地朝他吐着舌尖。
“你是——!”
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实习警察惊骇,立刻手脚并用想要退开,臂上腿上的厚重石膏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令他最终只能在原处挣扎。不过,就算他没有受伤身手如常,恐怕也并非江河清的对手——被一把摁进枕头的顾怀天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本以为只是头脑派的犯罪策划师力气大得可怕,顾怀天被掐握的地方瞬间痛到麻,淤伤自不必说,甚至仿佛还能听到骨骼在吱咯作响。
而那人只用了一只手。
念不得脸面或是其它,顾怀天接着便要出声呼救,对方戴着医用手套的左手却提前一秒捂到了他的嘴上,橡胶难以言喻的气味混杂着消毒水味,令人反胃地满斥口唇鼻腔。
“不想丢命的话,就别乱动。”
不顾他的伤情,法外狂徒将自己的身体覆压了上去,用气音在顾怀天耳边轻声说道。口罩遮挡了男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双细眼微微眯弯,似笑非笑。
实习警察不免因惊惧瞪大了眼睛。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江河清此言此行并非是在威胁自己,而是一种保护与劝告。
没有进一步的侵害动作,也没有自吹自擂的讥讽絮叨,这人反常地沉默,微微偏头,似乎是在侧耳静听着什么。受他感染,被压制的人一时也忘了挣扎,病房中安静下来,仿佛连气流风动都可以将这一切惊扰。
于是两个人都听到了。
那句话尾音消散不多秒,门外走廊便开始异动,似是有一大帮人正赶往这个方向。未见人影,先闻人声,却是隐隐怪吼如海面下涌动的暗潮。黏沓的脚步互相推搡,踏出杂乱的节奏与音调,越来越近,透过病房门上毛玻璃的光线暗了下去,人数不知多少。
“生什么事了?”
“嘘。”
人声已到,光影跃动,可见毛玻璃另一侧影影绰绰,模糊的白色人影映在其上,扭曲变形若一簇簇疯狂的冷焰火苗。
江河清下意识将身体伏得更低。
身下被压到伤口的青年即刻出痛苦的低吟,条件反射地挥动起打着厚重石膏的手臂。江河清不得不稍稍撑起上身给对方一点儿喘息的空间,“别动,别出声!不然我拿被子给你蒙上!”
男人再度轻声警告,钳制顾怀天的右手松开,牢牢稳住跟着出吱嘎噪音的病床。回脸关注着病房门的方向,他狭长眉眼中无有恐惧的目光,但与他紧贴在一起的实习警察能感觉到,江河清绷紧了肌肉,身形十分紧张。
房门之外,白色的人群络绎不绝,粗略计数也足有近百人之众。
病床上的两人屏住了呼吸,等着他们全部走过。
门外落足跺地。
门内心跳紧张。
门外喉中怪叫。
门内嘴唇紧咬。
偶尔会有人似是觉察到异样,在门前停驻几秒。
“以防万一,你的枪呢?”
“我还没有持枪证……”
“啧,继续努力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