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齐整的脚步声动人心魄。身边的甲士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将牙关咬紧,大睁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敌军。
二十步。
举矛!
从攒动的人头之中,可以看见叛军脸上焦急的神色。齐军甲士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从跨-跨-跨-跨的一步一声,变为了跨跨跨跨的连绵不断的足音。
十步。
夫战,勇气也。
敌气衰,我气盛,战之,无有不克!
杀————!!
齐军的阵列闯入了叛军之中。
就如同利刃切开羊油,猛虎扑向仔猪。
虽说齐军此时正以三百对敌三四千人,但实际接触的锋线上,情况却完全不同。
叛军毫无阵型可言,士卒与士卒之间间距或远或近,远者分开足有十来步,不能相互支援,近者两人几乎撞在一块,彼此掣肘,束手束脚。
实际接触的锋线之上,是齐军以一排七十五名徒卒,对阵少则一二十,多不过四五十名的叛军。
两支矛头一齐刺向一名敌军,三支矛头平举着,伺机而动。
锐利的青铜矛尖撕开毫无防护的骨肉,钻入那名敌军的胸腔,锋刃无情地切开柔软的肺叶。
恐惧与绝望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人倒下,即是下一人的丧钟敲响。
有机会在锋刃加身之前,幸运地将手中的长兵刺向面前齐军甲士的躯干的,每三人中也不足一个。即便足够勇敢,又足够幸运,也不一定能够在两三支同时刺来的矛尖的锋芒将自己的生命抹消殆尽之前,奋力将齐人身上的甲胄刺透。
齐军的步伐还在继续向前。
一名甲士不幸被敌军的长矛刺穿了腹部,倾斜着倒下,就躺在了诸儿的面前。
腹部的伤口中,猩红的鲜血汩汩地涌出。口中不断呕血,口角处,下颌上,脖颈里,染红了一大片。双目圆睁着,仿佛还在瞪视迎面而来的敌人,只是已经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
诸儿绕过甲士的遗骸,随着队伍继续向前踏去。
锋矢之阵破敌而入,穿敌而出。
齐人在大口地喘息着,不知该算是齐人还是鲁人的郓城之徒也在喘息着。
只有暂时进入了安全的境地,才能意识得到方才的凶险。
场面实在太过混乱,难以知悉双方的损失,只能依靠目视大致地检查己方的情况。刚才的一阵交锋,齐军甲士仅有六人倒下,而迎面的叛军损失当有近百人。
齐军站定队伍,收起长兵,集体向后转身。稍稍整队,将凹陷的阵型重新变为前凸,再次踏步向前。
叛军反应过来,拼命地想要重整队形。只是,见到同伴如此惨状,而面前的敌阵仍然严整密集,又有什么人能不胆寒呢?
诸儿敏锐地察觉到,面前敌军的士气已经接近了一个极限。
刷!
长兵平举。
缓缓逼近。
杀!杀!杀!
短促的呼喊,最原始而骇人的威胁。
杀!杀!杀!
经由三百甲士齐声放大,震天撼地。
军阵再入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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