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无处不在活着的植物在充满死亡瘴气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塔纳托斯站在船头,迟迟不下船,他被无处下脚的花卉膈应到翅膀都耷拉下去。手里收割生命的剑提起来,又被卡戎按下去。
船夫苍老如枯骨的手又贴近死神的侧脸,“嘘,这不是你要的死魂。”
塔纳托斯满身刚从战场上归来的煞气,血腥的刻瑞斯在他两翅边飞翔。
他用刀柄敲了敲卡戎枯枝一样的手骨,想说什么,但是刻薄至极的话却被神权约束着,仿佛每句向着泊瑟芬的诅咒都被一双可怖的眼睛盯着。
那是来自哈迪斯的威慑。
他的死亡责权是从哈迪斯手里分担过来的,从古至今站在生命的麦田里,收割了一茬一茬的人类灵魂。
跟哈迪斯这种身上挂着无数个从冥府延生出来的神职,是多种权能掌控者的王者不同。由于庞大的死亡人数,导致他常年只能做转移死魂到冥府的劳务,神权已经被腐蚀到极端单一,只有死没有生。
毁灭与灾难变成他最舒适的家园。注定跟植物神明会产生剧烈的冲突。
这种冲突,平时跟死亡背面的神明还可以互不相犯。
但是当身为冥府主神的哈迪斯,跪在一个掌控生机的神灵脚下,将生机这种权能牢牢绑在冥府的土地上时,生的神职与死的神职注定会互不相容。
塔纳托斯站在不断扩大的植物神力中,像是泡在熔岩里,身体不断承受骨融肉碎的疼痛感。以前回冥府只是遭受冤魂吵闹的哭喊声,现在却要直面“生机”
本身的凶猛攻击。
“哈迪斯真要让这片土地开满花吗?”
花朵开得特别多,神力也异常丰沛,但是缺少阳光的植物根本无法持久,也难以结果。
哈迪斯信仰的神无法融入这里,更别提让这片土地更强大。
卡戎用苍老的声音回答死神的问题,“哈迪斯已经沉默了几千年,继续沉默下去他会是瑞亚之子中,最先沉睡腐朽的神明。一开始也许是厄洛斯的力量让他失去理智,但是情-欲无法迫使一个归属黑暗,权能冷酷的神明一直做不理智的事情。”
能让冥府之主温顺低头,至少有一半是来自他本心的渴慕。
如果爱神之箭真那么厉害,宙斯也不会中箭后还能见一个爱一个,连个酒童都要拉上床,乐此不倦地摧毁赫拉的威严。阿波罗更不会带着对河神之女的思念,男女不忌地换情人。
不懂情爱的塔纳托斯心如铁石,没有一丝动容的余地,“他腐朽了自然会诞生新的神权,睡后也能庇佑冥府,他不需要繁衍,更不需要伴侣。”
这么多年哈迪斯完美地履行了身为冥神的职责,从没有奥林波斯神的懒怠荒唐,死神也不觉得冥府之主有了爱人会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喜爱上一个权责完全相反的女神,简直就是在自我虐待。
卡戎看向日夜奔流的河水,“心慈手软的女神确实不适合这里,但是哈迪斯会教导她。迟早她的心会像黑铁一样坚硬,就像你驱赶人类的塞克前往哈迪斯的居所时,无情得如赶着羊群,她也会受到哈迪斯的影响而蔑视所有活着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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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泊瑟芬的神权,自然也会从生转换为死。
卡戎说完,就用船桨敲了敲船舷,催促死神下船。
塔纳托斯只能跳下船头,踩上了由稚嫩的花叶交织而成的“荆棘之路”
,感觉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
泊瑟芬在学习的时候写错了一个字,正在修改的时候,突然一大叠厚重的泥板堆在她面前。
她双目无神看着这堆玩意,然后沉默抬头,看到哈迪斯正随手从他的工作里挑拣泥板名单,不一会,又扔了好几块泥板给她。
泊瑟芬终于想起举手提问,“是东西太多放不下吗?我去别的地方学习。”
桌子太小,工作太多,她这个闲人还是收拾收拾,自己找个旮旯地待着去。
哈迪斯低头检查名单上没有过多罪恶的人类名字,然后扔到泊瑟芬面前,“这是坏掉的名单需要重新抄写。”
泊瑟芬认真看了几眼,“这也没坏。”
哈迪斯淡定纠正她的话,“泥板都是裂缝。”
说完,他若无其事抬起手压裂了所有需要她重抄的泥板。
泊瑟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双手忍不住从桌子上移开,握紧放到腿上,将自己跟这批裂开的泥板分离开,好证明泥板坏掉不是她沾手的原因。
哈迪斯又想到什么,朝她伸出手,几大块形状不规则的黄金从掌心冒出来,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这是你的酬劳。”
做喜欢的事情,得到合适的报酬,是她幸福的定义之一。哈迪斯漠视了泊瑟芬并不喜欢抄写他的死亡名单,或者他觉得抄多了就会自动喜欢上。
泊瑟芬看着眼前的金子,终于确定冥府是真缺工作人员,一旦现她也是个劳动力,哈迪斯竟然亲自拿出丰厚的工资来拉人上岗。
虽然她对这里各种不灵不灵闪的黄金装饰已经习以为常,而且还天天睡在黄金床上(特难睡的一张床板),但并没有混淆她对黄金的价值判断,哈迪斯给太多了。
她抓住一块裂开的泥板,很没有志气说:“抄,我立刻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