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也不指望在他面前一贯扮演恭顺的6鸢能说出反驳或抱怨的话来,知她向来奉行沉默如金,遂直接说:“若因子嗣一事,你不必再担忧,母亲和我都不会再逼你,你且慢慢调养,顺其自然便罢。”
说罢这些,见6鸢没有回应,褚昉接着说:“我已命人买了宅子,孟华也会搬出去另住。”
6鸢终于抬头看了过去,眼神中不可抑制地闪过诧异、困惑。
褚昉不喜这样的目光,她竟真的以为他一直都想娶平妻,并且对这事毫不在意?
他知道她不在意,早就知道的,无须如此愤怒。
“你还有何担忧,只管说来。”
褚昉对上6鸢的目光,认真问。
话至此处,6鸢便是再困惑、再不敢置信,也明白过来:褚昉反悔了,不打算和离了。
为何会如此?明明说好的,只要父亲不去缠闹,他不会留她这位妻子,为何临时变卦?
难道,他真的已经知道了她和周玘的前缘?
“国公爷,我知你当初娶我并非甘愿,这三年亦不舒心,我,也有此感,所以,我想,还是一别两宽吧。”
6鸢没再找其他托辞,直截了当地说。
褚昉看着她,神色无波,眼底却已是惊涛骇浪。
她终于说了实话。
当初,他娶她是不甘愿,她嫁他亦不甘愿,这三年来,她不舒心,她从没有忘记过她的旧情郎,她大概一直在等着离开的这日。
若因子嗣,若因平妻,他都可以解决。
唯独这三年的不甘愿、不舒心,还有她念念不忘的旧情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一夕之间也束手无策。
“6氏,你现在说一别两宽,不觉得晚了么?”
6鸢从这话里听出浓重的不甘心,将要开口再说,听褚昉说道:“此去疏勒,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
褚昉将匣子推给6鸢。
从褚昉进门,这匣子就一直在他手中,不曾让任何人碰,6鸢没有起过探究的心思,更不曾想过这里面的东西竟是他千里迢迢从疏勒带回来的。
6鸢疑惑地看褚昉一眼,手下已打开匣子,入目是一双不曾见过的骨匕。
但她并不陌生,那是四年前她途径疏勒时找老工匠定制的信物,虽不曾见过,却一眼就勾起了记忆。
彼时,她刚刚及笄,为着生意要去一趟波斯,周玘说等她回京就去提亲,还特意编缀了《笑林广记》供她路上消遣解闷。
投桃报李,她定了这双骨匕。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这双骨匕竟落到了褚昉手里。
骨匕旁侧放着一个绣花袋子,是她之前用来装《笑林广记》的,虽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却还是打开了。
破碎的旧本《笑林广记》、周玘的文章、周玘的药方,还有她的脉案。
显然,褚昉知道的、以为的,远比她想象到的多。
他知道她和周玘的旧情,知道她不曾喝药调养,恐怕也会以为,她不肯为他生儿育女,一心离开褚家,都是为了周玘。
而他给她看这些东西,就是在告诫她。
他从何时察觉的?6鸢细细回想,忆起他出征前那个反常的夜晚。
他叫她生个孩子,还要她既嫁从夫,抱贞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