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郎中为殷贞宗诊脉后,又仔细检查了他的风池穴,对着绛月公主摇摇头道:“草民已经无能为力!”
绛月公主感觉紫宸殿内瞬间没有了空气,不知所措地望向母后。吴皇后面色依旧,坐到贞宗榻边,握起同舟共济三十六载的丈夫的手:“陛下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殿内所有人都知道这话问得无用,殷贞宗已经昏迷五天五夜。吴皇后盯着他黑紫色的嘴唇,不见半点动静,无奈地继续说道:“太子和公主就在殿内,蜀王和荆王明天也能赶到。陛下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站在几步开外的太子听着母后反复询问,有些不耐烦:“母后究竟想从父皇口中听到什么?”
吴皇后没有搭理太子,她知道,此刻这殿中诸人只有太子不想让贞宗再坚持些时日。皇位越是近在咫尺,太子越是急不可耐。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绛月公主便去殿外领了一队御林军进来。
太子神色慌张:“父皇榻前,你们想要干什么?本宫是当朝太子,你们……”
不等太子说完话,御林军已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嘴上也塞了棉布。
吴皇后不想在丈夫病榻前落自己的忤逆儿子,只是不咸不淡地吩咐道:“把这个乱臣贼子押回偏院,好生看管。”
慕容晓晓眼看行动的时机到了,拿起自己临摹的那封假信,火赶到太傅甄邢府内。
虽然太子早已将自己与慕容晓晓的结盟告诉了太傅,但听下人禀报慕容尚仪叩门求见时,甄邢仍然颇感意外。
仔细看过被篡改了内容的信件,太傅匆匆打开房门,吩咐管家请罗御史到府中来商议要事。
慕容晓晓天衣无缝的赝品成功欺瞒了甄太傅和罗御史。两个白须老翁此刻只能完全按照太子吩咐,动政变。
慕容晓晓说出了一个骇人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计划:“皇上已经驾崩,皇后秘不丧企图颠覆江山社稷。请二位肱骨重臣带领太子党的全部文武官员,逼宫延英殿,拥护太子登基。”
黎筅虽然一直不是吴皇后和绛月公主的对手,却也并非庸才。自殷贞宗缠绵病榻,他已经暗中筹划政变半年有余。
罗御史听闻此言,面露喜色。早年位极人臣的他,已经被吴皇后打压多年,如今屈居御史大夫,想翻身都想疯了。
而甄太傅的城府却更深,他表面装得兴奋,其实心里无比忐忑。虽然他并没有对太子的这番计划生疑,但却对鸡蛋碰石头的结果心知肚明。况且,政变已筹划半年之久,拖来拖去的,他只怕消息早已传进了吴皇后耳朵里。
甄氏一族已经和太子绑定多年,他此刻已没有退路可选,只能硬着头皮响应太子的糊涂决定,只期望自己暗中投靠的荆王能够不负嘱托,保住甄氏一族的血脉。
两位老臣奔走之下,西都城中暗流涌动,两个时辰的功夫,三十几名文官在四千御林叛军的簇拥下围堵在延英门外,高呼:“天子驾崩,储君继位”
的口号。
延英门上把守的御林军,既不驱赶他们,也不肯开门。甄邢越看越觉得其中有诈,一把拉起身边的慕容晓晓,进了自己的马车。
甄邢阴郁的老脸上显出几分惧意:“今年恩科,慕容尚仪担任主考官期间,与绛月公主暗通款曲,老夫早已看出。老夫当年看走了眼,投靠了太子这棵外强中空的梧桐树。眼下情形,老夫就是死在延英门下,也是咎由自取。只求慕容尚仪看在甄氏与慕容氏世代交好、老夫与慕容瑜多年同窗的情分上,给绛月公主带几句话。”
慕容晓晓一直好奇,黎筅是如何在刀山火海里活了这么多年的,今天终于明白了,是因为老谋深算的太傅。她不便应答,只低声说一句:“太傅但说无妨。”
“中北山镇宁庄,庄主权之少,是老夫与荆王之间的秘密使者。由他出面,荆王便会认为老夫身后还站着绛月公主。蜀王不堪重用,荆王与绛月公主联手才能保住黎氏皇族血脉。请公主切记‘飞鸟尽,良弓藏’和‘唇亡齿寒’这两句话。他日皇位得定,只求公主能出手保住我甄氏子嗣不被残害。”
慕容晓晓听明白了,这个老头和自己一样,都是左右逢源、前后下注的人,但是她还有一事不解:“太傅既然已经投靠荆王,还劝公主也相助荆王,为何不把甄氏的安危全部系到荆王身上。”
甄邢撩开布帘,看看窗外形式,回答道:“荆王仁厚,但王妃魏氏一族与我甄氏争斗百年,老夫不知道此番联合,魏氏会不会在得势后翻脸。况且,不管荆王成功与否,绛月公主都不会倒。”
吴皇后在等,她要等到西都百姓和满朝文武都看见太子党逼宫,好让自己对太子的处置名正言顺。
在叛军眼里,此刻宫中只有一千御林军常规守卫,擒拿妖后如探囊取物。为的左将军一声令下:“破开城门,勤王除妖!”
叛军们闻声而动,延英门被撞得吭吭作响。
时机已到,绛月公主登上延英门,对身旁的御林军统帅下令:“武将一律诛杀,文官下狱受审。”
延英门上燃起狼烟,顷刻间三万御林军从西都城玄武门和朱雀门蜂拥而入,一边向着延英门冲锋,一边高呼:“陛下安好,太子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