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岁也说:“娘子先睡一觉,明早醒来若无雨,我们便能回京城了。”
温画缇又嗯一声。
庙外雨沙沙,纷纷落进她的心头。
虽然常有人说她矫情,但她很少会哭。以前在学堂被人欺负时,她宁可忍着疼,抑或破口大骂,也不想在仇人跟前掉眼泪。在某些方面,她跟卫遥倒是相似的。
不知不觉,她的眼中渗出灼热水光,只有手臂能感受到。
温画缇想,现在长岁、椿岚和顺儿怎么也不说说话?她现在很想听到别人说话,热闹的声音。
她挪开手臂,透过微烫的水光,悄悄眯眼一看——哦,原来椿岚和顺儿太累了,已经随便卷了块草席闭眼睡下。只有长岁,还像跟木头似的守在门边。
温画缇忍不住笑,这世上怎么有会守门的木头呢?
噢,这根木头,还是她夫君留给她的。
夫君
温画缇在心头喃了喃,突然想起,她夫君已经不在了。
他们也曾在山神庙拜过姻缘,那是一个春天,范桢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走进山神庙。他平时走路很快,只有跟她走的时候,才是慢的。
他执着她的手,带着如火苗微跳的希冀看向那山神像——
“别人都说姻缘该在月老庙求,我却不以为然。缇娘,山神化雨化雪,孕育万千生灵,我们只要拜过山神,我们的姻缘也将由它孕育出来。”
那时候她听着娇羞又欢喜,现在只觉得悲从胸来。
什么山神,什么孕育姻缘!
为什么她和范桢都虔诚拜过它,却还是没有结局!
温画缇此刻再看向这座庙宇正前方的神像——天色黑暗,她只能借着一点柴火的光,描绘出它有多高多大。
可是这神像修得再高再大又有什么用呢?它们又不是神,何曾听到过她的心声?
她想要范桢活着,想要她家人活着,想要一切爱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这点卑微简单的祈求也不能满足?
温画缇怨恨又难过地想,想到泪眼朦胧,又困又难熬。
她闭上了眼。
梦里是一个月前的晌午,范桢在西窗边踱步,斟酌地写下好几封信。
写完,他将这沓信递给长岁:“你拿去送吧,勿必要送到洛阳,交到他们手中。我想请他们日后看在我的情面上,好好关照缇娘。”
说完便叹口气,“等到她一无所有那时,我真怕她会撑不下去。”
长岁收好信,却道:“主子不必忧虑,娘子定不是那种软弱之人。她今早上还怒气冲冲,跟尤娘子大吵一架呢,只因为尤娘子说她的胭脂老土廉贱,早过时的东西白送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