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我们酒楼买什么酒,对面那家也照买不误。他们家的歌伎,连我们台上小曲儿都要抄了去!我呸,去他娘舅的二祖爷,爹娘生时也没生个脑子,甚么都要学我们,没皮没脸的真晦气!”
冯掌柜把今年肚子积的酸水咕噜吐掉,温画缇也听生气了,真是人神共愤的事!
她拍拍冯掌柜的肩,“你放心,奶奶我既来,就一定会把咱们生意救上去!我们福客楼,要做全洛阳最好的酒楼,让对面的狗眼睁大看看!”
“二娘子威武!有娘子,真是咱们福客楼的福气!”
对于一个喧嚣着要东山再起的温画缇,一个热情捧狗腿的冯掌柜,长岁习惯了无心冷脸,真没什么话想说。
但二爷给他留的使命,就是要护娘子。长岁眼里只有这条,无论娘子做什么,他都要为娘子铺路。
于是他朝温画缇抱拳,“娘子放心,属下这就去把二十个庖人抢回来!”
一直沉默之人,突如其来的张狂一句。
温画缇愣住了。
冯掌柜也愣住了。
长岁握着剑柄,提步就往对面酒楼去。温画缇连忙拦住,“哎哎!你做什么去!什么事都还没说呢!”
长岁高昂下颌:“娘子放心,属下不是去给娘子添乱的,属下懂得先礼后兵。他们既用二百两银子抢走我们庖人,那我用四百两银子,再把庖人抢回来!”
温画缇:
虽然这法子可行,豪横粗暴。可也太别扭了吧!
“咱们做生意,讲究个回本。你这百两银子下去,玩儿似的,咱两年都回不了本!”
冯掌柜也认同。
“那要如何?”
长岁刀入鞘。
要如何呢?
温画缇踱着步绞脑想,以前爹爹就是开馄饨铺的。爹爹的馄饨生意好,每天都有五十来人吃,除了手艺好外,爹爹热情客气,还比别家馄饨多送了绿豆冰汤。
绿豆冰汤虽不值几个钱,却能在酷暑里给人带来凉快,喝一碗心都舒畅了。
温画缇眸光微动,似乎琢磨出东西来了。她拉着掌柜坐下,详细说道:“手艺好的疱人当然要,但不止疱人,咱还要添点别的,才显得不一般。来我们这里的人,吃着大鱼大肉,什么菜吃多了都会腻,咱们在上菜时,也给他们上点香甜软糯的糕点。另外携妻儿来的,咱们多送份孩子吃的杏仁露,乳饼,娘子咱们就给抹额黄,贴花钿、靥钿。客人吃酒时,小二还可以来按肩,陪人说话。咱们三四楼,还可以弄几个澡堂来,主顾们边泡澡,边喝酒吃着小菜,多惬意。我想了想,这些钱开销少,都算不得大钱,咱们店里的小二一定要伺候得够好,让主顾们挑不出错,极为满意。”
温画缇的提议,冯掌柜惊讶之余,很是赞同。冯掌柜说,他一会儿就要去备这些东西。
冯掌柜临走前,温画缇突然想起还有件事,得跟冯掌柜叮嘱下。
“日后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我不是范家什么娘子,单只是普通置下这家酒楼的主家。你不要与外人说起我,同时有人来问你,你也一概不知,不认识我。可知晓吗?”
冯掌柜懂事的点点头。
温画缇安心地走了。
彼时的同一刻,宗成越在书房里。
卫遥酗了一夜的酒,得亏天一亮人就清醒了。宗成越想起昨晚的事,把这不争气的侄儿骂了好几遍。等到他骂累了,坐回椅子,卫遥默着神递茶:“姑父消消气。”
“消气?”
宗成越冷哼:“真是太不像话了!你要真想老夫消气,就赶紧把那女人尸骨给下葬!你日日搁在隔壁房里,还要进去小坐?我瞧见你这混账就瘆人!”
卫遥并不答应。
“姑父,我不能下葬。她是我的妻子,她得陪着我。”
“混账!她都死了!”
卫遥的眸光黯了一瞬,很快又坚毅起来。“不,不准乱说,她没有死,她就在我身边。真的姑父我每晚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时候,都能听见她在骂我。她骂我是王八,是孙子”
一提到她,就神神颠颠的模样。宗成越蹙了蹙眉,懒得再说。
“好了,不说这些,老夫大老远从京城赶来,是有要紧事跟你说。”
宗成越合上窗户,低声道,“这几日你小心点,半个皇城的宿卫军都消失了。程珞虽在圣上身边,但我猜那位是假的。我见过程珞,此人精明得狠,因为常年双手染血,他的眼里有杀气。而圣上身边的假人却太过呆木,只会应是与不是。”
“程珞就是宫里宿卫军的头子,竟然宿卫军都消失一半,那他们必然跟着程珞做某件事了。姑父的意思,圣上派出半个皇城的兵力,在搜捕珺王?”
宗成越点头,“我猜八成如此。程珞此人可是圣上的心腹,近年帮圣上杀了不少忤逆他的大员,你在西北不知道,这些大员都是四品往上,一不符合心意,圣上竟然说杀就杀。当真可笑至极,他不愿天下骂他不听谏言,是昏君,于是表面应呵呵,背地里叫程珞把人全杀了。杀完人,还要喝令我们刑部大查,坚决找出真凶,给亡者个说法。这种敢做而不敢当的鼠辈,世祖怎生出了此等窝囊废。”
“行止,程珞为虎作伥,跟那些白脸宦官没差,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娘亲
斜阳照进窗牖,落在他疲态黯淡的面容。卫遥半靠着椅背,眉目冷疏飘向窗外。
已经盛夏了,枝叶开得茂,水池也开始蓄养斑斓的鱼。可是他不知为何,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距离洞房夜已经两月过去,他想让自己重新振作,尽力地忘掉所有,可是每当他一闭眼,就会见到那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