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的风徐徐吹了进来,明黄的幔子微起波澜,层层叠叠,起伏压折,温玉蔻轻轻抬起脸,那肃穆明黄的深处,一双沉静雪净的黑眸正凝视着她,随着黄幔的波动,那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情绪变得捉摸不透。
温玉蔻看见脚边有炸裂的玉屑,像是扇子上的玉坠儿,一块小小的玉,就能打断周大家的胳膊,顷刻变成粉末,可见夏侯沉宵的武功不弱,与他的人一样,深不可测。方才情况危急,他若是不出手,恐怕此时温玉蔻已经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温玉蔻缓了缓,微微点头致意,然而夏侯沉宵灼人的目光并未收回去。
两人对视,温玉蔻是怀疑与探究,而夏侯沉宵则是坚定。他的手在腰带上一滑,几枚华美绝伦的小宝石就到了手心中:“我会帮你。”
温玉蔻走了两步,踩住那些玉屑,彩儿以为她要来对付自己,慌乱中吓得脸色白:“你,你不许过来!”
温玉蔻眼中透出几许凉薄与讥讽:“我不过去,难道你要过来麽?我手无寸铁,你有两个绝顶高手护着,你怕什么?二妹的眼睛怕是被风迷了眼,派你这个不成器的贱婢来对付我,真是可笑!”
彩儿醒悟,不管她说什么,冲两个杀手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其中一个立刻领命,才走一步,突然左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他闷哼一声,茫然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不好!”
他的同伴大惊,一把将他搀扶起来,却现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死了。
第二个杀手松开死去的同伴,浑身是血的站了起来,侧头正要对彩儿说话,彩儿突然大叫,捂着嘴巴倒退了好几步,犹如看着鬼似得看着他。原来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可怖而透底的血洞,鲜血疯狂地涌了出来,杀手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咕噜咕噜地说话,很快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从始至终,温玉蔻都没有移动一个位置,做一个动作,她只是静静看着,仿佛眼前不是血腥的无声死亡,而是窗含西岭千秋雪,雅致而清冷,雪花簌簌而落。
彩儿快要骇死了,她瘫软在地上,身上漂亮的裙子染上脏污的献血,她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是惊惶到了极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怎么可能啊,这两个杀手是窦姨娘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善暗杀,然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死了,死状凄惨……
温玉蔻看着狼狈胆小的彩儿,抚摸着手中的金步摇,轻声道:“他们都死了,你呢?”
仿佛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声音,千万痛苦哀嚎汇成一缕气息,清幽幽升上来。“不,不,不关我的事,都是二小姐让我这么做的……”
彩儿泪水长流,身体不停地颤抖:“大小姐,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吧……”
“我饶了你,那谁来饶过我呢……”
温玉蔻在心底说。
“饶了我,饶了我,我是无辜的,一切只是奉命行事……”
彩儿死死磕着头,头破血流。
无辜。
温玉蔻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手中的金步摇几乎重的快要拿不住,那么美得东西,为什么如此沉重,如此冰冷,端住人,让人不得有一丝自由轻松,只能低眉顺目,脖子,背,全身都被禁锢住。可是取下来,又能怎样呢?
她也曾无辜啊。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旁侧伸过来,拿走她手中的金步摇,她手中一轻,忍不住侧头看过去。
好近。
近在咫尺。
“为什么犹豫,这可不像你。”
他的气息清朗,缠绕在耳垂上,带着轻笑和温暖,一点点侵入心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