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忍,怔了片刻。蓦地又念起那日崔冬梅被抓回来之时,面无血色,陛下缓缓语调,狠下心继续,
“既已成为过往,丢弃开即可。你倒好,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将从前的不甘和不敢,憋在心头,时刻回味。如此这般畏缩不前,怎能成为大邺未来天子。
帝王之术,忌讳反复,忌讳猜忌。你样样不落,偏偏还仅是储君。
上至帝王,尚有不可为、不能为之事,何况太子。”
回声凄怆,响彻明德殿。
那大公主画像,端端挂着,纹丝不动。既已作古,名声事迹残留人间,如何史书工笔,也挡不住后人消散。
这日之后不久,前朝论起废太子之事。说他不敬亲长,孝期演乐,无德无才……多方势力绞杀之下,于八月初三,废为临淄王。太子妃刘三娘自然成了临淄王妃,跟随临淄王一道,归封地,无招不得入京。
临走前,杨琮去光宅寺,接回刘三娘。
光宅寺位于东宫以东,相隔皇城东街,越过延禧门便是。是日,杨琮轻车从简,独身一人,步行而来。
已然初秋,微风中夹杂一二寒气。皇家寺庙,巍峨壮观,过山门之后,得见小沙弥清扫落叶,沙沙声响。一群,本该有些杂乱,却异常和谐,好似一个人在动作。
不远处的护法金刚殿前,摇摇走来一小沙弥,“施主,请随我来。”
杨琮来此,并不是秘密。他随小沙弥身后,问道:“刘娘子可好?”
“娘子打从来了之后,日日在藏经阁东配殿,不是看书就是打坐,从未外出。素日里,待我们这些小沙弥极为和善。”
杨琮再问,“可有人来看她?”
“不曾。”
穿过廊庑,再过方丈室,东配殿就在眼前。藏经阁乃光宅寺最内之处,隔绝喧嚣,梵音四起。
立在台阶之下,仰望藏经阁,三层楼,飞檐高耸,东西配殿相随。东配殿二楼,窗棂大开,可见一少女半个身姿,跪得笔直,一手持书卷,一手敲木鱼,颇有几分看破红尘。
看了许久,杨琮终于不复入殿之时的坦然,快步上楼。
及至他到得门前,不等说话,便听刘三娘轻声说道:“你来了。”
平静如水,早已料到这一切,没有丝毫意外。
杨琮迈过门槛,不往内继续走,“来接你回去。”
“一切尘埃落定,也是该回去了。何时启程?”
“三日后。”
刘三娘听罢,敲木鱼的手顿住片刻方才继续,“好。”
旁的什么也没有。
二人沉默许久,唯有僧侣诵经声,木鱼声此起彼伏。
刘三娘突然问,“你没什么要问我么?”
杨琮反问,“问了,你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