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苏臻跟文皓对视了一眼,“我看不用进去了吧,里面聊得挺好的。你也不必瞎担心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文皓许久没听到母亲的笑声,站在门口,想探头看看,却又怕打扰到她们俩,心中感触良多。
其实白洛对着文老夫人时,看到她瘦骨嶙峋的样子,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然是前世时的亲妈,白洛从小父母就离异,她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母亲是个严厉的工作狂,所以她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复制于自己的母亲。
但在她刚从学校出来,被聘留校的第一个年头,母亲就被查出来患有癌症,且已经是晚期了。母亲一辈子辛辛苦苦,离婚之后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哪怕是她读大学的时候,都不让她出去做兼职,要她专心学习,不许分心。虽然从未对她说过什么温柔的话语,但她知道母亲深深爱着她。
在最后那几个月,她向学校请了长假,专心在医院里陪着母亲,每天编各种笑话来哄她开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白洛的爱情观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她不愿意做娇滴滴要靠男人保护的小女人,也不会放下姿态去讨好别人。但她觉得自己已经长成母亲心目中
的优秀的女儿,每每听到母亲用特别自豪的语气跟别的病友说起,“我女儿是大学教授”
,那个时候母亲开心的笑容,是她最满意的礼物。
只可惜,她能陪伴母亲的时间太短。
所以,这时,她也能够理解文老夫人对文皓所寄予的期望,甚至也能明白文皓身上的压力。他害怕让自己的母亲失望,更害怕自己面对失败。
从文老夫人的房中出来之后,苏臻亲自替她冲了一杯带着浓浓药味的茶,美其名曰除除病气。
白洛接过来,喝了两口之后,便当着苏臻的面,对文皓说道,“公子若是不嫌我烦的话,我可以日日过来替你照看文老夫人,直到她情况好些为止。你放心进京去吧,不过先把自己身子养好!”
文皓一脸错愕地望着白洛,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臻微微一笑,抱着药箱,说去给老夫人请脉,留下他们俩在外面院子里。
“如今府上用度已经捉襟见肘,付不起请人的钱。”
文皓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也很无奈。
“我不要钱,上回价值百两的人参,我十多两银子卖给你,你就该知道我不是傻,是我不差钱。”
白洛笑了。
“那你……”
文皓欲言又止,他想问她图什么。
文家一无财二无势,唯一还有用处,就是他这个人吧,可她已经嫁为人妻了,不可能是图他这个人。一时之间,文皓涨红了脸,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羞辱了
似的,无名火起。
“你不必可怜在下。”
他的语调也冷了许多。
“哦?文公子你觉得自己可怜?”
白洛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语气平淡,“可在我看来,你是个幸运儿,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倒是羡慕你呢。”
文皓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母亲,很爱你,即使忍耐着病痛的折磨,她也想多陪在你身边,在外人看来是凶险万分的病情,可她依旧坚持着。能过一天是一天,你是她活下去的希望跟良药。她想看到你变得更强,更好。哪怕你以后不入仕,只是做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只要你过得幸福,她也会很开心的。”
白洛说着,说着,想起自己母亲弥留时的样子,忍不住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文皓察觉到不对,轻声问道,“若夫人不是认识家父家母,那为何……”
“天下可怜人太多,伤心的事各有不同,但幸福总是相似的,我不过是想起亡母,一时伤感而已。公子不必介意。”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伸手快速抹掉眼泪的湿润,“我与文老夫人也算投缘,是真心想来鼓励她好好养病。她胃口是否一直都不好?”
文皓点着头,“我已经尽力,只是……”
要一个向来认同君子远庖厨的书生,为老娘下厨,一日三餐,看得出来他确实尽力,只不过效果实在不佳。
“她这个病,营养一定要跟上,否则没有气力跟病魔斗。我那儿有一套
邹老先生传下来的药膳方子,我记得确有几副是针对这种病人的膳食药补方,到时候让苏大夫看过,没问题的话,换着天儿做给她吃看看。”
白洛倒是落落大方,文皓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