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公里以上是什么概念,正常人开车两个小时以上,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要六七个小时。想开车,要重新通过健康测试,而健康测试要定点医院才能做。定点医院要开车两个半小时……这是个死循环,你懂我的意思吗?沈先生,你要是听懂了,就能听出来——我要的并不少。你能办到吗?”
三票,就决定了很多人的一辈子。向来能言善辩的人都是他,可秦臻明显是有备而来,沈佳城竟然低估了他,一时落了下风。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正色道:“法案需要议会全体投票,现在坐在这儿对你承诺能办到,就是我对你不负责任。秦臻,我只能承诺我会尽全力,在我任期内,我父亲下一个任期内,尽全力为你争取。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全力配合。”
秦臻见他不答,就利落地站起身来,扣上西装外套,率先绅士地伸出自己右手:“沈先生幸会。”
沈佳城没站起来,又示意他坐:“你先坐。我还没讲完。”
秦臻只好又坐下,看着对面人慢条斯理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截软尺,要量他的手寸。
沈佳城慢慢问第二个问题,“秦臻,拿枪的手,能戴戒指吗?”
对面的人沉默一会儿,把左手递给他。婚戒戴左手,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对方没接。
“你不是要……”
“给我右手。”
极少有人知道,他习惯左手持手枪。步枪和其他军方通用武器都是为右撇子设计的,上军校第一天都扳过来了,所有考试他都是用右手打满95以上。只有私人手枪,定制的“鬼影之手”
,他是放在左手边。必要时候,可以出其不意。
秦臻不动声色,又伸出右手。
沈佳城伸手摸上去。那是骨节分明,很阳刚,修长且孔武有力的一双手。
顺着指尖,摸到指节,然后是虎口,手心,薄薄一层枪茧,然后是无名指。然后,一截软尺牢牢绕上去。
秦臻停顿一秒,然后,任他摸。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一边收紧尺子,一边低声问,“秦臻,你上次的选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这是在问他的政治倾向。
“这个问题,没有关系吧。”
他手腕稍微有点不稳,就把手肘架在了膝盖上。
57码。
沈佳城声音很稳:“当然有关系。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我的人。”
秦臻到这一刻,才露出点锋芒。他好像是笑了一下,说:“知道我是左撇子,不知道我是不是左派?背调没做到位,就敢跟我结婚。沈先生胆子挺大的。”
沈佳城有些不悦,看住他眼睛。良久,他说:“叫名字。”
秦臻没喝一杯茶,也没点任何酒。直到走,都没叫他大名。
真的有这么理想主义的人,不要房子不要地,就要他通过一项法案?沈佳城在体系内摸爬滚打十年,他反正是不太信。不过这也都不重要。秦臻想要的东西,他确信自己给得起。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摸清楚他的喜好,或者也有的是场合,可以教给他怎么叫自己。
这场游戏,你不会玩没关系。我带你玩。
往后一个多月,秦臻离开了首都,做战前准备。大选将近,这半年内的努力很可能会决定日后的战局。
训练是高度保密的,沈佳城当然没有权限得知他每天的具体位置。他便和他商定好,每周日晚上固定时间通过军方的加密线路打一个视频电话。
说是要沟通婚礼事宜,但沈佳城总在问他偏好——葡萄酒要偏甜还是干涩口味的?中式还是西式宴席?会穿西服吗,还是军装?我的领带要选什么颜色?
好像在做调查问卷似的。
秦臻也很有耐心,一项一项回答。当时想不起来的,日后电子邮件回答。
婚礼前两周,李承希交给他一个包裹。沈佳城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瓶红酒。
不是普通红酒,是弗朗科酒庄29年产的黑比诺。外人送他酒,总送赤霞珠,厚重大方,有帝王之气。可他其实格外偏爱果味浓厚的黑比诺。这也是这座地中海传奇酒庄的镇店宝藏。弗朗科酒庄在一场大火中烧毁,家族投资人又车祸去世,29年的这一批黑比诺便成了绝唱。
一位海军上校的年收入他是了解的,这一瓶酒,估计要花掉他半年的工资。关键是,现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
礼盒里还有一张红色卡片,上面劲道有力的几个字,写着——合作愉快。
沈佳城那天破例,在工作日的晚上给他打电话,感谢他的礼物。
秦臻大大方方地说,不客气。戒指是你买的,婚礼是你安排的,我也要聊表心意。
沈佳城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怎么找到的这一瓶酒,可他没说出口。有些问题,还是不知道答案比较好。他尽可想象背后的曲折故事。谜底就好像陈封起来的红酒,越品才越有味道。
每周日的联系电话里,他的问题也变了。
——喜欢冷色调还是暖色调?房间亮一点还是暗一点?地板还是地毯?有喜欢听的唱片吗?
雅苑正好在重新装修,他也瞒着秦臻,联系到他的副官,只可惜这小伙子没住过一天军队板房之外的地方,根本不知道长官在这方面有什么喜好。最后,他只能亲自在电话里问。
宣布婚讯之后,他和秦臻在首都参加过两次军方的活动,沈燕辉和他自己的支持率正一路上涨,正面曝光不断。
他甚至有种错觉,这场重逢好像始于阴差阳错的意外,但火车竟然给自己正轨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