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觉得……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好像从来没有知道过你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庭霖抬眸,“精灵阿多尼斯,吸血鬼赫尔墨斯,人鱼海卫,亡灵塔纳托斯——你到底是谁?”
夜风钻入教堂,凛冽的冷风带着远处无数灵魂流不出的眼泪,哗啦吹乱了满地白骨。一直笑容满面的亡灵脸上笑意彻底收敛,如同倒在地上的神像一般伫立在原地,一声不响。
塔纳托斯深灰的发色在漆黑的夜晚中浓重得像纯粹的黑,眼睛中幽绿色的光芒缓缓熄灭了,直视着庭霖的黑眸,不顾颈侧削铁如泥的剑锋,目不斜视地向前一步:“你觉得我是谁?”
“我觉得你都不是。那些序列都不适合你。”
庭霖手腕被亡灵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手指攥住,剑刃切入皮肤,流出来的却只有浓郁到近乎实体的黑色死气。
塔纳托斯眼都没眨,慢慢屈膝半跪下来,声音沙哑:“庭霖同学,我叫菲埃勒斯。”
“我是当年人类灭绝之战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同类
梅尔斯大陆,斯普林霍尔州,亚克斯学院上空的夕阳已落,在最后一丝红晕消失于天际后,漫漫长夜正式来临。
夜黑风高,月朗星稀,竞技场本就背靠黎贝卡山,还未转向的湿润海风呼啸而来,遇山强停,被山间骤然降低的气温凝结成小小的水珠,大雾四起。
两米外男女不分,三米外人畜难辨,此时又正值夏季,亚科斯学院少见这种白云坠地般的迷雾。
看台上,绝大多数观众都坐不住了,焦虑不安地四处张望,拉住同伴的手窃窃私语:“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画面?”
“要不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走吧走吧。”
查理德皱眉听着耳边木椅被挪动的刺耳声和人群的走动声,低头迅速整理着庭霖未带进魔法域的书籍和杂物,打包收拾好,与此同时,满头大汗的罗伊终于打探到了消息,硬挤过人群逆流而上,一步跨过三级台阶,气都没喘匀就惊恐地抓住了查理德的肩膀。
精灵序列一向白皙的脸被累到涨红,罗伊震惊道:“阿多尼斯不见了!”
查理德一愣:“什么叫不见了?他刚刚不还去找校长了吗?”
“没有,我去了躺校长办公室,门口的大哥说没在今天看见他!”
罗伊语速飞快,“另外,精灵之森那边传来消息,我们的前男后反了!”
“等等,”
查理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个和精灵女王相处二十多年的韦恩?众多王子公主的亲生父亲?他脑子抽了?”
“谁知道呢,没大权没大钱没大本事,支持他的人都寥寥无几,还没打进精灵之森外的草原就被抓了。”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像是被人糊弄了。”
罗伊话锋一转,“我们也被人糊弄了。”
“画面播放不出来不是因为受到了干扰,而是因为魔法阵出了问题!庭霖他们不知道被传送到哪了!”
罗伊情绪十分激动,查理德却缓缓将目光移到他身后,望向竞技场中心的大雾,眉心越皱越紧:“我怎么觉得,雾里好像有东西……”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罗伊不以为意地回头扫了一眼,“可能是往外走的观众吧,这雾已经浓到呼吸不畅了,没多少人想留在这。
罗伊灵机一动:“对了,要不要我们去联络几个人,一起去给比赛负责人施加一点压力?那群光吃饭不干活的废物至今连应该是谁去检查魔法阵都没商量明白,既不封锁竞技场又不公开消息抢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查理德默不作声地拍掉罗伊的手,转过头,神色异常凝重:“……你还记得,之前有只亡灵从亡灵秘境里溜出来,被我们前校长当成【猎魔】抓起来了吗?”
“记得,怎么了?”
罗伊不明所以。
查理德抬手,指向竞技场中心:“好像又有亡灵溜出来了。”
其实,“溜”
这个形容不太贴切,无数亡灵大浪般扑来,眨眼间呜呜泱泱地占据了大半个魔法阵,又隐没在大雾之下,自看台最高层向下俯视,宛若一锅沸腾的滚水,密密麻麻的浮起了数不清的气泡。
没等多少人看清台下的异动,但尖锐的足以沸反盈天的嚎叫排山倒海,硬生生震愣了所有人,数千名不同序列同时惊愕地将目光投向中心,而亚克斯学院校门外,处在上风向的人鱼也痛苦地捂紧了耳朵,直击灵魂的呜咽刺激得深海的鱼群都在翻滚。
更加遥远的精灵之森深处,百米巨树傲然屹立,精灵女王高居王座之上,不耐烦地看着面前跪地的男人痛哭流涕:“亲爱的,我只是想重新回到你身边而已,怎么可能会王位生有异心!这么些年的深厚感情,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你难道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精灵女王耐心告罄:“就因为相处了这么些年我才格外了解你的为人,剩下的话,你留着去和神说吧。”
男人轰然脸色煞白,涕泪俱下地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上前想要抱住精灵女王的大腿:“凯洛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听解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凯洛格!求求你……啊!”
大地轰鸣作响,绿地崩裂钻出巨树成年人小腿粗的树根,不计其数的根须扭曲缠绕,沿着男人的脚踝往上缠住躯体头颅,然后突然收紧挤出白花花的脑浆与黑红的血液,像榨汁般将残渣卷入不见天日的地下。
精灵女王凯洛格糟心地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卫兵都退下,却发现重归平静的大地上依旧存在着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