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剧烈跳动的心脏,到逐渐僵硬的四肢,最后是包括口鼻在内的每一个器官。
他开始感到窒息。
实验中学是今年椿城最大的考场,两头的路口都堵得严严实实的,车辆已经难以挪动分毫,李叔在车上连连按喇叭。
“太太给你打电话干什么啊,是不是身份证送过来了,你跟她说咱们还堵着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这才发觉苏绽根本就没有出声,李叔终于停止了按喇叭的动作,回头看向后座上一脸惨白的人,“绽绽?”
“你怎么了?”
苏绽重重地吸进去一口气,整个胸腔却更加难受,他几乎听不见李叔的声音,回头看向水泄不通的路况,然后拉开车门,在李叔惊讶的询问声里闯入雨中。
细雨彻彻底底地将他包裹起来。
体育馆坐落在椿城的西边,与实验中学恰好是相反的方向,这一刻苏绽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他已经不可能如约参加这场高考。
这场雨越下越大。
渐渐脱离了蜘蛛丝的比喻范围,雨丝变成了雨点,砸在人身上的时候有一些轻微的疼痛,再后来是瓢泼大雨,耳边只剩下雨水敲击下来的声音。
周围都是来往的车辆和撑着伞的行人,苏绽立在雨里,孤立无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交警看到了他——又或者是身上的校服。
“同学,是考生吗?是不是考生?”
苏绽茫然摇头,“不是,我不是。”
交警撑着伞把苏绽从马路中间往路两边拉,苏绽踉踉跄跄地跟着人走,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
交警暗暗咂舌,不禁觉得是现在的教育使得学生压力太大,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精神失常了。
“要帮你联系家长吗?”
苏绽终于混沌地从“家长”
两个字中抬起头来,满脸急切地抓住交警的手,眼眶里滚烫的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从脸颊上一起流下来。
他几乎哀求道:“可以送我去体育馆吗?”
时间静止了很久,苏绽怀疑自己失聪,眼前只能看到交警来回张开的口型,却始终听不见声音。
过了很久,可能是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
延迟的声音终于传入了他的耳朵,“体育馆塌了,现在过不去人。”
“……”
“……”
“……”
然后就是无数句恐慌和慌乱的声音,有人开始制造慌乱,有人开始维持交通,有人把苏绽挤到了暴雨之中。
他一辈子都逃不开那场雨。
2016年6月(2)
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