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宿舍楼走,偶尔拿眼尾、瞥向季庭柯。
他站得笔直、旁若无人地走自己的路,似乎没听到他们讲话。
于是,那走成一路的更加猖狂,指头就差戳点到了季庭柯的脸上。
“这么大事,他凭什么不去坐牢?!他一个——”
为首的“嘶”
了一声,急咻咻地捂同伴的嘴。
他说:“都别说了,你们不知道人家的来路…”
那些车轱辘话,最终都被风沙吹远了。季庭柯不小心衔一口在嘴里,满嘴的苦涩。
他站在楼道里,数着台阶往上走。
不断有人上楼、下楼。
有刻意避t开他的,也有故意往肩上撞的。
零星还有几个,挂着客套笑容的。
季庭柯摊开掌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钥匙。上面贴了红色双线框、白底的标签,潦草地写着“401”
。
工厂出事、人员调动,宿舍都是重新打乱了排的。
401,是季庭柯的新宿舍。
跟以往一样,依旧是四人宿舍。在宿舍楼四层的最尽头,有隐隐灯光透出来、门虚掩着。
季庭柯犹豫着、慢慢地推开了门。
虽然是白天,但那镶在天花板上一长条的日光灯光亮,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宿舍里,挤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右眼还蒙着纱布。
隐隐地,渗出黄色的药液。
他注意到了季庭柯。阴阳怪气地冷笑,用那只独眼、来回地打量他。
那样带着审视的目光,让季庭柯十分地不舒服。
但他不记得,自己和眼前人、有过什么多余的交集。
直到对方耐不住地,捅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
他叫他:
“厂里的环保安全工程师?
——你不去避避风头,怎么、也跟我们挤一个宿舍?”
季庭柯铺床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理会。
他知道接腔的下场,会让事情无法收场、情况愈演愈烈。
季庭柯并不想惹事。
他拉好拉链,把自己的行李推到宿舍的最里侧。
那“独眼”
男人,又顺手把脸盆搁了上来——
他用过的毛巾,甩到季庭柯的床上。
季庭柯一一都忍了。
他沉默地丢回去,没有抬头、但也没给任何好脸色。
直到对方洗了衣服,得寸进尺地又要往他床头挂,水不住地往下滴,溅到钢床上。
噼啪、噼啪、噼啪。
像是宣战的号角。
季庭柯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他捏紧了拳头,藏在背后。
独眼看不到,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
“怎么?你还想动手打人?来打、有本事动手,打残老子另一只眼!”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印着刻骨的恨意,怒火熊熊燃烧。
季庭柯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他忽然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