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妤一口气说完,又早已是泪流满面。
“你先起来,有什么要我做的,直说便是。”
萧沅莹将李婕妤扶回床上坐下,从沐盆里拧了块干净的巾帕递给她,又道:“你身体还虚弱,莫要再折腾自己了。”
李婕妤点头,用巾帕捂了捂肿胀的双眼,擦干泪水,长舒了口气,决然道:“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让您把这孩子带回京城,寻个好人家抚养,我不求他大富大贵,扬名立万,只求他能做个普通百姓,平安度过一生。而我,愿意留在池州,从此长伴青灯古佛,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怕……”
萧沅莹想说怕被凌唯州看出端倪,又怕李婕妤忧心,便改了口道:“只是你也不用非要出家吧,或归娘家,或寻个良人再嫁,人生还长,为自己多想想,好吗?”
“嗯。”
李婕妤含泪点头,“公主不用担心我,皇上从前赏了我不少金银珠宝,我都带出来了,只是不敢露富,我再休养几日,便去寻父母。”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萧沅莹站起身,又直直跪下,向李婕妤郑重磕了下去。
“我代兄长及萧氏祖先,谢嫂嫂大恩!”
萧沅莹命绿芜支开门外的两个侍卫,抱着孩子闪出房门,匆匆往府外走去。
太守府外的长街上,也是一片熙攘,全是背着包裹,挑着行李,准备回京城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低等官员,也有宫人侍卫。
高品阶的官员还有勋贵皇亲们都驾了自己家的马车上路了。
剩下的都是没钱没势的,想找一辆马车或买一头骡子,却一个难求,牙行门前排了老长的队,一眼望不到头。
萧沅莹望着这些人,想从里面寻出合适的人家,却不知怎么开口,亦或说是实在不放心。
此时已近申时,日头正毒,晒得人又热又渴。
萧沅莹寻了个背阴处,又站了一会儿,仍是毫无头绪,怀里的孩子却又突然哭了起来。
萧沅莹心里更是着急,她哪会哄孩子,且这孩子不光是哭,小胳膊小腿还使劲挥舞抖动着,抱都快要抱不住,不由更是心慌。
正不知所措时,忽听一道温和的女声说道:“你这么抱不行,孩子不舒服,你也累,你该这样抱。”
萧沅莹抬头,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中等个子,面庞横宽,一笑两个酒窝,隐隐透着年轻时的风韵。
“你用手臂托着他的头和脖子,这个手托着屁股和脊背,对,就是这样。”
妇人帮萧沅莹调整了姿势,果然轻松了些许。
“多谢,这是我哥嫂的孩子,我还不太会抱。”
萧沅莹笑着道谢。
“一看你便是没生养过的,这抱孩子呀,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萧沅莹看这妇人面容可亲,像是个行事干净爽利的,便试探着问道:“您也是要回京城的么?”
“是呢,我丈夫是豫康长公主府上的主簿,随豫康长公主逃难到这里,这不池州城破,改朝换代,公主成了平民,我们也无事可做了,便想回京城家去,却买不到马匹。”
说起回京,妇人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若是只有我和丈夫两人也就罢了,走也要走回去,只是拖着两个孩子,便不能遭罪了。”
萧沅莹看向妇人身后不远处,一个高瘦儒雅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女孩,手里还牵着个男孩,都还不大的年纪。
“唉,我也发愁呢。”
萧沅莹故意叹道:“我哥哥嫂嫂亡故,留下这个嗷嗷待哺的幼儿,我也不会照顾,况我还要回太子身边伺候,实在无暇分身,若有好人家帮我带他回京,抚养成人,我定会十倍百倍报答,只可惜遇不上好人家。”
“娘子是太子身边的人?”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回头望了望丈夫,犹豫道:“姑娘若是有难处,我们倒可以帮一帮,我生养过两个孩子了,最会照顾了,只是没有回京的脚力。”
“这倒不难,我可先赠你们两匹马,你们骑马出城,有的是马车卖,不必非在这儿等着,只是我不知你们的底细……”
萧沅莹故意说出自己是太子身边的人,又许以重金,便不担心对方有歹意了。
“唉呀,我们不是坏人。”
妇人果然生怕错过了这机会,连忙回身将丈夫拽了过来,“他叫李经,就出生在京城明昌胡同,我姓刘,这是我们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一岁多,娘子是太子身边的人,我们可不敢欺瞒。娘子放心把孩子交给我,说句不该说的,我这女娃还吃着奶呢,正好可喂养这小娃,我们不求回报,只要娘子将来能带挈一下两个孩子,便感激不尽了。”
萧沅莹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那娃娃仿佛知道要被送人一般,也不哭了,睁着溜圆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心如刀绞,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叫李霄,小名宁宁,不求富贵显达,只求平安宁遂。我去把马牵来,你们先走,我到京后即去明昌胡同找你们。”
萧沅莹将自己和绿芜骑的马送给了李经夫妇,望着他们一行人走远,正要回营,猛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怎么来了这里,乱跑什么?”
萧沅莹一惊,回头一看,正是凌唯州来了,本是一身燥热,突然见到他,想到方才的事,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哪里乱跑,我来看一个故人,这就要回了。”
萧沅莹想含混过去,连忙编了个谎话。
“看谁,昨日怎么不说?”
凌唯州许是累了一夜,脸色不太好,心情么,好像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