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起,月光开始去山光道值班。
工作其实比往常轻松,不必每日晨操,只是照例和马工交流赛马的近况,空闲的时候牵着马出来散散步。
彼时原雪礼已经被送出国,原遗山在晚饭时状似无意提起,她听了只是“哦”
一声,心情比想象中平静。
邵昊英被正式提起公诉,警方正式搜查邵昊英的住宅前,奥敦图娅的头颅标本就被原遗山派人拿出来了。
还是周凯文亲自送到淀川名府的。
月光当着原遗山和周凯文两人打开木箱,在客厅里确认了马头标本就是奥敦图娅。
四下寂寂,只有女孩低而又低的语声。
“标本可以给我吗?”
原遗山颔首。这本来就是为她取回来的。
初五,值班的最后一天,月光将标本带去山光道,亲自放进专门的动物焚尸炉。从房间出来时,月光手里只捧着一只深棕色的骨灰盒。
她神色如常地回到办公楼里,整理入职以来的资料,然后带上一兜子红苹果,回到马房给杀神开小灶。
黎芳嬅走进马房时,她正拿着苹果喂杀神。
月光穿一身不修边幅的咖啡色工装,半跪在一间马房前,隔着栏杆将一块方糖递进去。
里头的马儿一面咀嚼,一面用鼻梁去蹭她的手,她就眯着眼睛笑起来,侧颜如画。
“没有了,最后一颗,撒娇也不行。”
黎芳嬅甚至不敢出声惊扰他们的互动,只在几步外站了片刻,月光就转过头朝她望去。
不足十米的距离,足够月光看清黎芳嬅的样貌,优雅又明艳。
月光慢吞吞直起身,看了看周围,马工不知何时出去了,昏暗而狭窄的马房过道里,只她与对方面面相觑。
因月光不开口,黎芳嬅率先微笑道:“是月光吗?我是芳华传媒的黎芳嬅。”
“芳华传媒?”
“是。”
黎芳嬅走近几步,习惯性地要掏出名片,又在对方困惑的视线里慢慢停下动作,“方便去办公楼里聊吗?”
沉默。
这是黎芳嬅对月光的第一印象。
与原遗山的描述没什么出入,却和她之前在八卦小报里看到的略有不同。
十八九岁的月光,是比现在更明丽、灿烂的。
她想起前几天,原遗山突然打来电话,约她去菩萨蛮喝茶。
当时她以为对方是来犒赏自己的——芳华传媒与中山公关部是合作关系,她最初回来创业,也借了中山的势,因此这几天山光道马彩事件,不单让中山的公关部不眠不休,黎芳嬅也跟着加班加点,在挽救舆情上头出了不少力。
谁知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宜山和天英体育打算合作弄一个竞马综艺,你有没有兴趣来做策划?”
黎芳嬅险些被这馅饼砸晕,怔了怔,仍是姿态端庄:“据我所知,天英不是有节目部?”
哪轮得到我这种小作坊来策划?
原遗山挑了下眉,呷一口茶,不言不语间,黎芳嬅却懂了——这是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的意思。
在黎芳嬅眼里,原遗山这人对文娱一向漠不关心,如今却为了公司里头一个综艺节目,亲自找到她头上,可见对节目的重视程度。
可他为什么重视呢?
要把策划权握在自己人手里,又掺杂着什么私心?
屏风后的小姑娘还在唱着评弹,乐声清亮,如珠如玉,她走了会儿神,就听到原遗山说:“上次在这里,我答应你有空会和你聊聊月光的故事。”
黎芳嬅指腹贴在兔毫釉茶盏上,感觉一点温热透过釉面直达心口,又蓦地散了开来。
原遗山三言两语,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草原来的天才策骑少女,被他带离故乡,却在以策骑成名后突逢变故——
“她说她不想再策骑了。”
原遗山说这句话时,低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黎芳嬅感觉到某种苦涩,近于哀切。
所以她没怎么多想,就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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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马师的办公室清冷得没有人气,黎芳嬅和月光面对面地坐在一间十人会议室里,四下空旷得可以听见说话的回声。
大部分时间都是黎芳嬅在说,对方只是垂着眼,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自己递过去的那张名片,黎芳嬅几乎要疑心她是不是没有看懂上头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