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睡着后,吴长庚才勉强松了口气,将滚到他身畔的周慈青揽在怀里。
杨县令到底是个利落人,做事干脆。待土豆和红薯种子运回县衙后,便将此事一并写在折子上陈情帝王。
杨县令还附上了一部分的土豆和红薯种子,封陵县的官田要种下些,且帝王的皇庄也得种上,明年自是会见分晓。
他不放心这些珍贵的种子被旁人拉进京都,竟是亲自护送,以示珍重。
且不说高产作物一事在朝廷上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无数人恭贺杨县令做了一桩为国为民的大事,今后只怕早晚都会登上那宰执之位。
杨县令他如今得了名利,往后仕途也会更通顺,当然不会忘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周慈青。且他也不是个贪功之人,自是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为周慈青请功。
帝王龙心大悦,又在杨县令隐晦暗示下,思及春耕时周慈青改善农具一事,立时赐下牌匾和一众奖赏。
如今倒是还不能将奖赏都一并发下来,只能是等明年土豆和红薯都收获了才能见分晓,届时赐予周慈青更多奖赏。
可农具一事到底是助了全国的收成,不论是谁都抹不去这功绩。帝王自是奖了一套宅子,良田百顷,又是黄金若干,布帛若干。为的也是鼓励天下人做些于农事而言有利的改进。
不日后杨县令归来,带来的就是这般好的消息。
朝廷也来了人,还有上头的公公亲宣旨意,恭贺周慈青有所作为。
至于他是如何在杨县令的相助下摆好架势接旨,又是如何恭送朝廷来人,不卑不亢之态便暂且不表。
村里人也还是头回见到这般的阵仗,他们平生见识过最大的官便是县令,更多的还是跟村长、里正打交道。谁曾想周慈青竟然得了帝王的赏赐,入了皇帝的眼,直接跃了龙门。
这在他们眼中不可谓不是件大事!
连带着他们吴家村这个小山村都出了名,惹来不少人的青眼。
至于曾经从吴家村里搬出去的吴愣子一家又是如何后悔,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苏员外做主,在吴家村里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为的便是庆贺此事。且这宴席还不需周慈青自个掏钱,一应费用皆由苏家和村里人承担。前者是大头,后者就是蹭个龙气。
圣旨、牌匾,哪怕是叫他们看看,沾沾些喜气也是好的。
周慈青也不拦着他们做这样的好事,便是吴长庚也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
周慈青的野心确实在一步步实现。吴长庚瞧着,又喜又痛,心里头的苦也越发强烈。
他好似只有一身的蛮力,笨手笨脚地教着周慈青如何练箭锻炼武艺,此外便什么都算不上了。
吴长庚在旁陪周慈青领旨谢恩之时,从未有那样一刻认真思虑过,他和周慈青之间的差异竟是那般大。
他又如何站在周慈青身旁,同他相配呢?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了吧。
周慈青未曾觉察到吴长庚心底的彷徨,他掩得太深,总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且他们近日以来又忙上了,自是不会似往日那般追根究底,彼此交心深谈。
这事便按了下去。
要说帝王赏赐下来最好的奖赏之中,最让周慈青高兴的就是那套宅子了,其他的都得往后排呢。
帝王要求,又有县令相帮,周慈青的宅邸岂能差到哪去?
他又问了不少人,知晓这边的习俗是要把那套新宅子清扫一番,请了灶神和相交的好友吃过饭后才能举家搬迁。
这事倒也不急,一桩桩算下来得用好长时日呢。
周慈青同吴长庚此前便去看了那套宅子——
打从外面看来,这般大的宅邸便叫人望而生畏了。更不必说它朱门高阔,铜环耀目了,幸得一旁还有个小门方便进出。只是家中就他二人,真要住这般大的宅子,倒也可惜。
后头至多再请几个洒扫,烧火煮饭的仆人。又不似其他那等高门大户,枝繁叶茂的,现下看来到底还有几分萧条。
可到底是帝王赐下的宅邸,不住也不大可能,届时也只能适应着住下。
二人一并入内。
庭院,走廊,楼阁,都清丽脱俗。
回廊曲径通幽,院中假山错落,竟是还有一方小水池。
听闻这宅子还是一位皇商所建,不过世事更迭,子孙后代不争气后,这宅子竟也就此埋没。后边儿也无人再能花得起钱买这套宅子回去。
况且古人向来迷信,认为这套宅子不吉利,便是有钱也会歇了心思。
杨县令此前也劝过周慈青,不过他是不大信这些的。
周慈青还理直气壮回他:“杨县令,我后头能不能有子嗣还另说呢,怎会在意这些。”
可把杨县令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瞧他。
“这、这……如今下定论还早。即便是喜好风雅,也终归不是正道,你早晚是会娶妻生子的。”
杨县令隐晦地提点。
他的想法在这个时候才是常态。
周慈青听了他这话,双腮便飞红了,知晓他是误会了自己和吴长庚之间的情谊,便故作不解地说:“我不曾沉迷于风雅之事。只因我去岁时在深山厚雪中所困时日太久,身子受了寒,因此大夫说我将来极有可能子嗣艰难。既如此,又何苦耽误姑娘家呢。”
他倒是坦诚的,也不打算瞒着叫人猜来猜去。
也免得让旁人误会了,于吴长庚无益。再来就是如今他有了家业了,在好些人眼中就成了香饽饽,正怀着给他说媒结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