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晋地还是冷,拂面的风都是冻手的。
萧元景披一身银白的狐裘,神色恹恹,支着头闭目养神,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冬天一贯是他最讨厌的季节,往日在临安的时候,岁末一过小雪,他就会躲在府邸里称病不见外客,直到第二年开春,气候暖和一些。
穆乘风知道他这两个月始终都在奔波,几乎没有休憩的时候,忍不住说:“那掮客说,探亲的队伍最早要后日才出发。”
“我先在城中找一间客栈,让您歇歇脚吧。”
听到这一句,萧元景才睁开眼,不咸不淡道:“此处离越地不远,追兵很快会循着踪迹跟过来,小心为上。”
“上一波死士刚被解决不久,高逢一时半会凑不出更多人。”
穆乘风低声地劝,“您的风寒还没有好全,接下来又要北上,缓两天不急。”
萧元景的表情淡漠,显然不为所动:“不必……”
话音还未落,车驾前的帷幕忽然掀开,探进来一张英俊板正的脸蛋。
褚为在车前板上蹲了半天,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火急火燎探进个脑袋,坚决表态:“公子,咱们爷交代过,查探是次要的,可不能让您再累着病着了。耽搁一会儿又碍不了事,您就依了穆大人吧!”
……又来了。
萧元景抬起手,心情复杂地摁了下眉心。
北上这一路,褚为一群人简直把他当成了什么易碎的瓷器,捧着怕摔了,晒着怕化了。
凡是他下达了任何可能损害己身的指令,暗卫虽然最后会听命,但一定先在他面前跪足半个时辰,求他回心转意,简直比最难搞的言官还油盐不进。
在小年轻热切到恨不得拿个匣子给他装起来的目光下,萧元景瞥了一眼身侧冷面无私,细看隐含赞同的穆乘风,无奈道:“……知道了。”
—
落脚的客栈位于一条清静的巷子里,附近里里外外早被暗卫提前探查过,确保安全。
萧元景戴着幕篱下车时,正巧有几人吵吵嚷嚷地经过,闹得鸡飞狗跳。
追在后头的人伙夫打扮,怒不可遏地叫喊着:“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婊子生的东西,敢偷到老子头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跑在前头的身影又瘦又小,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专往小巷子里窜,灵活得像条滑手的泥鳅。拐了四五个弯以后,或许是匆忙间没看清前头站着的人,猝不及防与要进店的萧元景撞了个满怀。
褚为刚跳下马车,见状急忙上前:“公子!”
萧元景怔了下,低头对上了一张脏污斑斑的脸,和狼崽一般的警惕眼睛。
这是个十多岁的乞儿,因长久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面黄肌瘦。
四目相对之间,对方明显也呆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庞,显然是隔着一道纱帘,看清了其后的美人面,表情有一秒钟的空白。
但身后骂着污言秽语的人马上要赶到,他最后一咬牙,推开萧元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