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拿起酒瓶,看瓶身上贴的标签。酒厂位于太平市,离庇城不远,假如从亚罗士打市的机场过去,应当只要两小时不到。
“阿九?发什么呆呢?”
梁稚回神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
。
沈惟茵打量着她,“你现在……和楼问津还好吗?”
沈惟茵和沈惟慈一样,都有一副菩萨心肠,分明自己过得也不怎样如意,可看到别人难过,仍然随时准备伸手搭救。
梁稚端上酒杯抿了一口,极难启齿,“我和他……”
“他欺负你了吗?”
“他没有欺负我。”
梁稚忙说。可详细情况,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梁稚把目光垂下去,“……茵姐姐,我觉得我很不孝。”
沈惟茵看着她,目光有种洞若观火的了然,“……他们男人的世界,恩怨情仇,金戈铁马,热闹得不得了,女人何必去争当主角?阿九,说到底,那只是你父亲与楼问津的恩怨,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若你左右都是不开心,何必不自私一点。”
“……我做不到。”
“那么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梁稚无法反驳。
沈惟茵低下头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阿九,你知道吗,当年我将要嫁到吉隆坡的前一晚,有个人打算放弃学业带我走。他说,我嫁给屈显辉固然能够荣华富贵,可这辈子都不会幸福。而假如我跟他走,他虽然不能一开始就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会一辈子全心全意,全力以赴……我这些年,时常在想,假如我当时真的跟他走了,去了一个沈家和屈家都绝对找不到的陌生国家,更名改姓……现在,我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他那时甚至连机票和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落地后的计划,也做得一清二楚,只要我点头,只要我点头……”
沈惟茵笑意涩然,“但我没那个勇气,我连机票的目的地在哪里都不敢看。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更不晓得,及时行乐是什么滋味。”
梁稚听得诧异极了,她从来不知道,那样静婉驯和的沈惟茵,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知道你的近况吗?”
沈惟茵却不作声了。酒杯空了,她提起酒瓶,又给自己倒满。
梁稚忙说:“这个酒只是适口,度数并不低。茵姐姐你酒量浅,还是少喝一点。”
沈惟茵恍若未闻,一杯饮尽,又倒了一杯,“……我这一生,连醉都未曾醉过。”
梁稚便不再劝阻了。她心里有太多的苦闷,也许醉一回也没什么坏处。
几杯酒过后,沈惟茵在茶几上趴了下来。
梁稚起身,去卧室拿了一张毛毯,给她盖上,紧跟着把电话打到沈惟慈的公寓去。
她放低声音,怕吵到沈惟茵:“维恩,茵姐姐在我这里喝醉了,今晚就让她住在我这里吧。”
“我过来接她。”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知道,阿九。只是她最近失眠严重,每天都在定量服用安-眠药,喝了酒也许会有不良反应,我把她接回来照看,会放心一些。”
“……茵姐姐没跟我说过,抱歉,我应当阻止她。”
“没关系。我马上过来,麻烦你先帮忙照看。”
半小时左右,沈惟慈抵达公寓。
梁稚将他迎进屋,“你感冒没事了吗?”
“没事了。”
沈惟慈走到茶几旁,蹲下身,把沈惟茵面颊上的头发拂开,定神瞧了瞧,片刻,手臂自她腋下绕过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梁稚把沈惟茵的鞋子和提包拿过来,递给了沈惟慈,特意关照他把提包看好,里面有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
沈惟慈点点头:“我先带阿姐回去休息了,阿九,你也早些休息。”
“好。”
梁稚将两人送到了电梯口再行折返。
沈惟慈把沈惟茵抱下楼,放在了副驾上——怕放在后座,万一她呕吐堵塞呼吸道,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处理。
安全带扣好以后,沈惟慈退开,正要关车门,忽听沈惟茵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么。
他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在说:“……阿慈……”
沈惟慈一怔。
这个称呼,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因为他初中时觉得“阿慈”
听来太女气,强硬让所有人都改称英文名“维恩”
。唯独沈惟茵,忍不住逗他,继续“阿慈阿慈”
叫个不停;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就不再叫她“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