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姐姐,你是哥哥”
小童看着她,撅着嘴。
“好好好,我是哥哥”
见这孩儿聪明伶俐,白鸢不禁喜欢得不得了“来,快告诉哥哥,念什么”
“假寐”
小童神气的扬着头。。
“假寐?”
这什么怪名…看看人家,都张记银铺,林家铺子,扁鹊堂,老汤茶馆,通俗又易懂,多好,到这大小姐头上,就变成假寐了?戏子白长这么大没念过书,除了吹拉弹唱可谓是什么都不会,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简直要了她的命…
旁边不远处有一家卖醪糟的,大清早的生意极好,可这戏子白天生讨厌酒味,只好掩着口鼻,在这条街上晃到几近晌午,也没见这个叫“假寐”
的店铺开门…
“真是够懒了…”
晌午时吃了碗麻辣面,白鸢舔了舔嘴唇,这附近都被她逛漏了,她实在是累的不行,没办法,只好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垫在屁股下,靠着上锁的大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眯,便是夕阳西下了…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她听到了高跟鞋声的滴答滴答声,她本就浅眠,一下便惊醒了,整个人从地上利落的站了起来,根本都没用双手来做支点,戏子白的身手是出了名的灵活,不能说是飞檐走壁,但没事舞舞刀弄弄枪,连续来几个空翻,上个树,翻个墙,对她简直就是小意思…
可是因为长时间的蜷膝,她的双腿有些麻,站是站起来了,可是没站多久,她就扑通的一声,直接又跪在了地上…
“嘶…”
这样闹,有个不痛么…她受过许多的苦,所以也没有鬼哭狼嚎的,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又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停的跺脚,活动着筋骨…
谁也不知道她闹哪一出,所以刚走到自家店门口的周寐,更是一脸的茫然…
“你是?”
周寐从包里拿出钥匙,以为是谁家爱乔装打扮的小妹来替母亲或姐姐拿衣裳,便立刻打开了店门,走了进去“抱歉,今天学校课多,直到这个时辰才开门,姑娘久等了…”
戏子白愣愣的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女人什么意思,她扮白素贞时叫她先生,她扮少爷时又叫她姑娘,她是脑筋和别人不太一样?还是留洋的女人都这样?
不管了,既然门已开,她就进去看看这周寐与众不同的店…
别说,还真是,真是乱的让她整个人浑身不舒服…
“姑娘是替谁来取衣裳么,报个名,我看看有没有赶制好…”
周寐还没空正眼瞧她,正在各式的衣服堆里钻来钻去,好像在找些什么,她每走一步,都十分缓慢,没有了昨天在公馆里的风姿绰约…从侧面,可以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脱了吧…你的脚…”
白鸢的面上纠结异常,盯着眼前那泛红的脚腕,真不知道那脚跟会是什么样…
周寐整个人一顿,回头瞟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这个时间滑竿不好坐,你是穿着它,从重大那边一路走过来的?”
见她只道谢并不领情,依旧踩着那双鞋踢踢踏踏,白鸢不禁有些火了…
当然,她还不知道,这关她屁事?所以周寐并没作答,依旧我行我素…“姑娘若不是来取衣裳的,也不是来做衣裳的,就请便吧,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忙”
“我是小白”
白鸢实在是接受不了她没认出自己来,只好自报大名,不过她刚报完,便后悔了…
周寐就像没听到一般,从地上用脚叮叮咣咣的拖来了板凳,踩了上去,去拿柜子顶上的什么东西…
“喂,你小心点啊!”
白鸢见她动作危险,怕她摔了,忙想上前去扶…
谁知周寐一个转身,眼里的光芒瞬间冰冷无比,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战战巍巍的站在板凳上,枪管直直对着她“你别过来”
白鸢吓了一大跳,立刻举起了双手“周姑娘,你干嘛,我没有恶意的,你昨天不是见过我么,我就是那个唱戏的小白啊…”
“小白是谁”
周寐冷笑着,将枪的击锤向后一扳“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想认识,你走吧,不想死,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
“你这女人太狠了吧…”
白鸢放下双手,气急败坏的看着这个站了小板凳才和自己一般高的女人“我就让你把鞋脱了,你就拿枪指着我?你自己难受你自己不知道么?”
“少废话,这和你没关系…你!你干什么你!!你放手!!”
这回该轮到她惊慌失措气急败坏了,白鸢气冲冲的朝她走过来,几乎是用扛的,将她一下便抬到了旁边裁布的台上,期间配合着周寐疯狂的挣扎和乱抓乱打,终于将两只高跟鞋从她脚下扒了下来,然后,一只血淋淋的脚根本不顾被拯救的恩情,冲她面上狠狠揣了过来。。。
白鸢真觉得眼前一黑,她捂着鼻子,整个人向后倒了去,缓了不知道多久,才现周寐这一次竟换了把剪刀护在身前,眼神里简直能射出千万把利剑…这么美丽的人,怎么还有如此骇人的一面…
“行了行了,我不会再碰你了!好好照顾你的脚,这鞋我替你处理掉了,还有,以后枪里没有子弹时,不要动击锤,那样会让人敌人听出来,反而你就会危险了”
白鸢一手提着两只鞋,一手捂着不停淌着血的鼻子,仰着头,狼狈的窜出了“假寐”
…
隔着玻璃,确定白鸢已走远的周寐终于卸下了防备,她将剪刀放在一旁,大大的舒了口气,额头上还冒着些许冷汗…看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脚跟,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刚才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