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孙大嫂失笑起来,“你去村里问问,有点年纪的都知道这事儿——孙威他当年来这里时,想必也听过的。”
赵白沉思片刻,福至心灵又问了一个问题,“村里曾经有没有一个从别出来、带着儿女在此讨生活的妇人?”
这次孙大嫂想了许久,有些不太确定,“似乎有,但又想不太起来了……”
“那妇人的两个孩子,都是姓薛的?”
赵白问得小心,他知道薛嘉禾在此处给自己改了名,想必也是不愿暴露身份的。
薛嘉禾才离开村子没几年,村里人或许还记得她。
孙大嫂摇摇头,“不如你去问问张猎户,他在这村子里住得久,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应当都能说得出来。我这脑子不太好使,几年前的都快忘了,实在对不住。”
赵白没立刻去回报容决,而是谢过孙大嫂后直奔了张猎户家中,好一阵唇枪舌剑才从颇为警惕的老猎户口中将当年的事情问了出来。
等赵白回到薛嘉禾院子里的时候,他素来面无表情的双眼看向容决时,神色变得颇为复杂。
就这点破事儿,怎么能给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的?
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容决这会儿怀里抱着的换成了女儿,见到赵白进来,他只抬头瞥了一眼,“问到了?”
“王爷,”
赵白叹了口气,“这就是上阳村,只是名字一度讹传,其实就是同一个地方。”
容决一愣,“那我……”
他突地停了口,脸上神情变幻了数次,最后咬牙切齿道,“你守好这里。”
他说完进屋将女儿放下便翻窗而出,策马去了河道附近,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南边寻找,来回花了两三个时辰才在树林深处找到个像是树洞般的藏身之处。
这树洞看起来并不大,但胜在位置隐蔽,从河边望过来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里面乱糟糟的,以容决如今的身形想要钻进去已经十分困难。
容决干脆提剑将树洞周围的树枝数根悉数砍了个干净,弯腰往洞里走了两步,往斑驳的树叶里一躺,顾不得底下的泥巴便向外望去。
外面那一汪树影与天空交错的风景和记忆中的画面缓缓重合。
——那即便对容决来说也是段相当凶险的回忆。
只身一人与数十名凶狠的蛮子周旋逃离,怀揣着重要的情报、身负重伤,被一路追杀至此,在这个树洞里苟延残喘了两日,烧得几乎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个瘦巴巴的孩子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给他弄来了药和吃的,容决才渐渐恢复过来。
他怕被蛮子认出面容,脸上涂了淤泥也没去清洗,更没将姓名告诉照顾他的小家伙,担心让对方惹祸上身,只不冷不热地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尤其是叮嘱他以后不可再这么对不明不白的人烂好心。
“……万一是坏人,你早就死在这儿了。”
容决记得自己是这么哑着嗓子警告的。
那小不点仰着脸朝他笑,“那小将军你是坏人吗?”
容决闭上眼睛将那长天真无邪的孩童面孔从脑海中挥散,睁开眼时恨恨呸了一声。
——那傻乎乎天天黏在他身边“小将军”
“小将军”
的男孩子,原来就是小时候的薛嘉禾?
那他和薛嘉禾怄气这两年故人不故人的,弄了半天都是在和自己较劲?
容决猛地直起身来,黑着脸往树洞外走,拍落了自己一身的枯枝烂叶,上马就往长明村的方向奔去。
他现在就要把这身份拍在薛嘉禾面前,看看她还惦不惦记——
……等等。
容决勒马清醒了一下。
薛嘉禾对小将军是心存好感不假,但那到底是十几年前的容决,和如今的容决算不上一个人。
他要是真莽莽撞撞不顾后果地就这么直接和薛嘉禾摊牌,会不会恰好适得其反?
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扭转乾坤的筹码,总得在更适合的时机再说出来吧?
适合的时机……总之不是现在。
容决一路回长明村,见到薛嘉禾,忍了两息,开口不冷不热地问,“你从前在村里女扮男装?”
“是啊,”
薛嘉禾答得理所当然,“我很小的时候便乔装打扮成男孩子了,省了许多像崔公子那样的麻烦。”
容决:“……”
薛嘉禾的麻烦是省了,倒是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和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