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南一直沉浸在父亲死亡的巨大悲愤中,满脑子都是对胖虎的仇恨,却又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证据来,这让他终日里寝食难安。他无心上班,于是干脆向单位请了长假,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有时候他就在家里睡觉,有时候也出去走走,就像一艘迷失了航向的船只,在茫茫大海中漂泊,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却总是找不到方向。
天气越来越热了,曹南老是待在空调房里,自己都觉得越的颓废,便想出去接受一下夏日阳光的洗礼。他骑着摩托车在街上瞎转悠,除了一身的汗水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中,他到了罗昌满的公司门口,想着也有好久没有见过昌满和建军了,于是就上楼来到罗昌满的办公室。昌满和建军都在,两人正在为房子卖不出去而愁,面前的烟缸已经堆满了烟头,封闭的空调房间烟雾弥漫。
昌满看到曹南到来,简直有些喜出望外,刚才的满腹愁云一下子就云开雾散了。这种豁达乐观的性格甚至有点极端,让他该愁的时候也就象征性地意思一下,而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忘得干干净净。本来土建工程快要接近尾声了,按照进度,用不了一个月,所有的楼都可以封顶,但现在设在市中心的售楼部门可罗雀,除了开盘时卖了几十套之外,后来几乎是无人问津,所以资金告紧,工程被迫暂停了。
“三子,来得正好,哥哥我这两天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人喝酒呢,又不好意思打你电话,正好你自投罗网,自己找上门来了。”
昌满哈哈大笑道,“建军,你让小北给大嫂打个电话,晚上订个包厢。”
建军看看曹南,见曹南点点头,于是就出去了。曹南不抽烟,对烟味很敏感,他见满屋子的烟雾,便走过去把门窗全打开了,一边忍不住咳嗽,一边抱怨道:“我的天,空调间里抽这么多烟,你们这是想自焚吗?赶紧透透气,不然要出人命的。”
“没事,我们是金刚不坏之身,哪有那么娇气啊。”
昌满满不在乎地说。
“还金刚不坏?只烟酒这两样东西,就让你的身体饱受摧残,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吗?”
曹南说,“趁早把烟戒了,酒也要少喝点。”
这时小北跟着建军走了进来,她看见曹南在跟昌满开着玩笑,开心地说:“小哥,你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哦,真的不能老窝在家里,该出来会会朋友,不然真的要霉了。”
“小妹说得对,我今天出来在市区转了两个多小时,出了一身的汗,感觉确实不错。”
曹南笑着说,这是他近来难得的一笑,让小北看了分外的欣慰。
建军动手在给曹南泡茶,昌满看了说:“建军,让小北来,你坐下来,我们聊会天。”
小北反应过来,一蹦一跳地跑到建军跟前,从他手里抢过茶杯说:“对喽,这事应该是我这个小文员干的,哪能让张总亲自动手呢?”
建军哈哈一笑说:“好嘞,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多放点茶叶,那可是你亲哥,别像平时一样那么小气。”
“我那不是小气,我是觉得茶叶放多了会苦。”
小北辩解道,“茶叶又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是老板的,我可不会帮他省钱。”
“没错,对于罗昌满这样的资本家,我们不能手软。”
曹南笑道,“小北,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平时是怎么压榨你们的?说来听听,小哥替你作主。”
“压榨我们的手段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很阴险,瞒不了我们人民群众雪亮的眼光。”
小北一本正经地说,“比如现在天这么热,也不让我们出去,整天在空调间乘凉,他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不就是在消磨我们年轻人的斗志嘛。另外,他还靠每月工资,隔三差五地请我们下馆子搓一顿,这不就是在拉拢腐蚀我们年轻干部嘛。”
大家听了小北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又坐了一会儿,昌满说:“时间差不多了,到了拉拢腐蚀年轻干部的时候了,我们出吧。”
“我也去吗?”
小北问。
“当然了,明知故问。同去,同去,革命了,要什么有什么。”
昌满抓起手包,夹在腋下。
“要什么有什么,我要秀才娘子的宁式床。”
小北的话与昌满的语境无缝对接,又引得一阵大笑。
昌斌已经在院子里把车动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车,昌斌叫了曹南一声“三哥”
,便准备挂档起步。曹南拦住了他说:“昌斌,让我来开,驾照拿了多年了,一直没什么机会练手,手痒痒。我的摩托车在这里,你帮我骑过去。”
“好的,三哥。”
昌斌说着,便下了车,从曹南的手里接过摩托车钥匙。曹南坐到驾驶座上,旁边的昌满下意识地赶紧系上安全带,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曹南鄙夷地看了昌满一眼说:“瞧你那怕死的样儿!放心吧,我运动天赋高,开车对我来说简直是小碟。”
说着,他把档位挂到一档,右脚一抬制动踏板,左脚一放离合器,车子往前一冲,熄火了。昌满以手掩面,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啊呀,手刹还没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