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程烈以为他是在问为什么不要瞒着他,压下眼中浓重的情绪,道:“因为我会难过的。”
这是他第一次对夏长说这种逾矩的话。
以后。
好遥远的词。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悲观主义在作祟,他总是会在最初跟人相遇的时候,就想到以后的分离,但这样想会让他感到难受,故而,他并不喜欢去想以后,也不觉得会跟谁有以后。
就像人们常说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知道这句话是对的,但他不喜欢这句话,因为不喜欢分离。
在听到程烈这句“以后”
的时候,他便控制不住的想,他们现在在一块拍戏,所以才待在一起,那以后呢。剧总有拍完的时候,拍完之后,他们不会再住在一起,工作上也不会有太大的交集,对方会慢慢淡出他的生活,直至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段美好的记忆,仅此而已,哪怕再次遇见,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只剩下一些客套话。
明明之前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当他把这个假设放在程烈身上的时候,却觉得
自己的心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铁钩勾了一下,随后被人生硬地拔出来,上面的倒刺把他的心脏刺的鲜血淋漓,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程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轻声道:“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的,夏老师。”
夏长细长的眼睫毛垂下来,眸光停在地面上的某个点上,稍稍有些出神,沉默了片刻后,应了声嗯,声音带上了些许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闷。
程烈发现对方的状态有点不太对,看起来不像是不舒服,而是有点难过。
他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飞速运转,尝试寻找对方难过的源头。
忽然,他想起对方昨晚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悲观主义。
结合他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似乎找到了些许眉目,这人难道在为他们未来的分离感到难过么。
说实话,在他猜到这一层的时候,是有点开心的,因为这代表了夏长舍不得他,至少这能够说明他在对方心中是占了一定分量的。
可他又舍不得对方难过。
他其实特别想现在立刻马上告诉夏长,他想陪他一辈子,所以不用担心分离。
可他不行。
戳穿这层似有似无的窗户纸,让一切心思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后果却不可估量。
他想一步一步来,对方现在对他的心意尚且不明朗,他需要再等等,等到明确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了,再引导对方不要逃避和压抑自己的情感,而是勇敢面对,哪怕受伤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内心强大。
这些话,他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说给对方听。他自认为不算是什么耐心很好的人,可如果是对夏长,他的耐心却格外好。
“请27号夏长到六号室就诊。”
在喧闹的环境中,程烈敏锐地捕捉到广播里夏长的名字,道:“到了。”
夏长点点头站起来,跟他一起到六号室。
夏长简述了自己的情况之后,医生给他开了点药,道:“肠胃不好要慢慢养,多吃点清淡的食物,辛辣油腻、寒凉和冰的都少吃点,最好别吃。”
夏长点点头,道:“好,谢谢医生。”
医生道:“家属要督促病人一日三餐按时吃,养成规律的习惯。”
“家属”
这两个字让程烈的心情变得莫名好,他点了点头道,“好的医生。”
离开六号室之后,夏长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程烈冲他比了个手势,接过他手里的单子,意思是你待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拿药,他点了点头,接起了电话。
阮茹薇是看到了微博热搜,才发现这人一声不吭去了医院,这才打电话来问问。
“妈,没什么事,就是有点胃痛,嗯,医生说是肠胃炎,开了点药,回去养着就好。”
夏长道。
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话,夏长安静地听着,在打电话的间隙看了一眼程烈,只见程烈已经拿药回来了,也不着急走,而是在他面前研究起这一盒盒的药来。
如果是他自己,那他大概率只会看这药一天吃多少量,然后按医嘱吃,但程烈却不仅看这些,还把里面那张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的说明书拿出来,低头看得认真。
夏长道:“不用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了,你们先吃吧,好。”
他挂断电话之后,程烈递给他一板药,道:“这个是饭前吃的,每次两颗,一天三次,等会回去要放冰箱里。然后另外几个都是饭后吃的,每天吃三次,一次一片。”
夏长接过他手中的药,就着水吞了下去,不过这个药片不是胶囊,故而在遇到水的时候,外表融在了舌尖,带来一阵苦味。
他微微蹙眉,程度小到他自己都不在意,却见程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颗蓝色的千纸鹤糖给他,他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程烈直接把糖放在了他手心,道:“那我是三岁小孩,所以拿到什么都想给夏老师分享一下。”
夏长盯着这颗糖,微微有些出神,将糖纸拆开,将里面晶莹剔透的蓝色糖果含到嘴里,甜味慢慢在嘴里面扩散开来,不多时,整个口腔内都弥漫着蓝莓味,将那点苦味全部覆盖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恰巧旁边经过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那两个人估计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女生在前面,走得很快,把男生手甩开,道:“你看,别人不是情侣都能这么用心,所以用不用心根本就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且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