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考试,学生在紧张复习,学校各方面也在进行工作总结,整理各种材料,准备迎接局里的期末大检查。
在学生们安静上课的时候,一辆公务车悄然驶进苍临二中。
“丰老师,李主任让你也陪同领导视察,先去教务处。”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老师来办公室通知丰平章。
丰平章正在分析昨天考的试卷,今天刚刚批阅完,计划下节课进行讲解。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丰平章一怔,皱起眉头,他就是一个普通老师,入职还不到一年,陪领导视察,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同事口中的李主任,是学校的德育主任,平时交集也不多
似乎是看出丰平章的疑问,那位老师又说:“哎呀,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找你,既然都说了,那你就走一趟吧,再怎么样也不好让领导久等。”
丰平章压下心中疑惑,朝那老师礼貌一笑:“那我现在就过去,下节课我在高二6班有课,如果我不能按时回来,麻烦王老师先帮我看着让他们上自习。”
王老师年纪大了便退居二线,一直负责学校后勤,学校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他安排了两节不重要的科目,平时没事就坐在办公室喝喝茶,浇浇花,惬意得很。
“这个你放心,赶紧过去吧。”
王老师笑着答应。
丰平章不再耽搁,当即离开办公室去往教务处。
希望能赶在上课之前回来,马上期末考试,他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这群学生身上。
此次视察,杨修德亲自前来,校领导众星捧月般围在他身边,给他汇报学校各项工作。
杨修德面容严肃,听得专注认真,时不时询问或是点评一两句,领导的架子十足。
丰平章自始至终都在人群的最后,一言不发,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只盼着早点放他回去,下课之前还能再分析一会儿同学们的试卷。
可偏偏天不随人愿,丰平章出神之际,不知道杨修德跟校领导说了什么,其他人陆续离开,偌大的教务处就只剩丰平章和杨修德二人。
与杨修德单独相处,丰平章并不紧张,但他心里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一场鸿门宴,丰平章如是想。
杨修德从教务主任的办公桌上起身,缓步走到丰平章面前坐下。二人之间放着一张茶几,上面的茶壶已烧开水,正冒着热气办公室空调的温度开得真低。
杨修德拿过两个茶杯,倒上水,将其中一杯递到丰平章面前,动作流畅,神色自然,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丰平章看着递过来的杯子,犹豫片刻伸手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将杯子放到面前茶几上。
看到丰平章的动作,杨修德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在丰平章察觉之前便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谁都没有说话,杨修德没说,丰平章也没说。
“丰老师参加工作快一年了,感觉如何?”
杨修德面色不复刚才的严肃,而是一脸慈祥,像是个关心后辈的长辈,声音不大却很沉稳,一听就是坐惯了高位的人。
丰平章可不会单纯地认为杨修德只是要跟自己聊工作感想,他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学校氛围很好,不管是与同事相处还是与学生相处,都让我受益良多。”
杨修德点点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又说:“我看过你的教学成绩,这才工作第一年,就已是名列前茅,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顶尖名师了,年轻人就是有干劲。”
丰平章真心觉得与杨修德没什么好聊的,只想快点离开,但看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自己离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周旋。
“杨局过誉,这都是我作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
杨修德闻言朗声大笑,没了方才领导的架子:“现在的年轻人思想觉悟就是高。我们教育界就需要你这样的教师。”
他注视着丰平章,笑容渐收,又恢复成一脸严肃的模样,说得意味深长,“方才丰老师也说了,教书育人是老师的本职工作,丰老师,可别只顾着‘教书’,忘记了‘育人’啊!”
话中有话,丰平章怎能听不出来。
“多谢杨局教导,我会记得‘教书育人’两手抓。”
如果说之前丰平章还愿意给杨修德一个虚假的笑容,现在的他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跟这种人说话真是心累,他还急着回去分析试卷呢。
似乎是看出丰平章内心的急躁,杨修德心里不由哂笑,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他端起茶杯,身体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水。
待把水杯放回原处,直视着丰平章,淡淡道:“听说你班有个叫史松盛的学生,高一的时候就很是让老师头疼,高二分到你班,情况才有所好转。不过也仅仅只是‘有所好转’而已,从前劣迹斑斑,哪能一下子就改成三好学生。丰老师还是多关注关注学生的思想状况吧,成绩再高,若是思想道德修养不行,也难成大事。
“教不严,师之惰。丰老师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再者说,德育做不好,也会影响后面的评优评先和职称晋升,以丰老师的能力,若一直做个普通老师,那可太屈才了。”
杨修德说罢不再看丰平章,又悠然地端起杯子喝水,似乎在给丰平章思考的时间。
丰平章岂会听不出这番话的含义,原来如此,让他陪领导视察是假,借机说史松盛是真,而且还以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为要挟,算盘珠子已经崩到他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