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也庭先是懵了一下。
自从得知厌不但安然无恙地率领军队大胜而归,还带回来了孙将军的首级,他就很清楚,厌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找他算账。
这是个不怎么高明的计划,赌的就是厌会在边境丧命。若是厌没有死,那他就凶多吉少了……但所有人都觉得孙将军是他的政敌,而南军奇袭的情报又是从华也萱口中说出去的,他还有狡辩的余地。
所以他早做准备,烧了一切可能成为证据的书信,本以为刑部上门是得了厌的授意,要追责他以假情报引诱厌陷入险境,没想到却是清点人员,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华也庭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刑部的人清点完后,为首的官员冷声问:“怎么少了一人?”
少了谁?华也庭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好像有好几天没看见小七了。小七去哪里了?
他连忙打发冬信馆的人去找小七,众人找了好一会儿,半点影子都没找着,小七房间里也落了一层浅浅的灰,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回来过人。
华也庭刚想跟刑部的人解释几句,就被打断:“庭公子,先随我们走一趟,免得等下你这准备脱逃的嫌疑,就要坐实了。”
华也庭一句反驳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地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他作为质子寄人篱下,虽说人身安全无忧,但有诸多限制。其中之一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宫里的人时不时会来清点冬信馆的人数。
华也庭必须保证,每一个他从下南国带过来的人全部都在,否则,哪怕是他人还好好地在这里,但手下的人少了一个,都会被当做有逃跑之意。
现在,小七找不到人了,他就得遭殃。
华也庭惴惴不安地蹲在刑部大牢里,怪异的是,那些人将他抓来后,就这么关着,既不上刑,也不审讯拷问,这让他感到纳闷不已。
直到三天后,华也庭才被点了名,有人要见他。
华也庭跟着狱卒来到审讯的大堂,刚一进门,他就看见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戚明漆,还是那么干净乖巧,但有些地方说不出来的变了。
华也庭眼睛微亮,忍不住发声:“小七!”
戚明漆连忙站起身,走到华也庭面前,扯着他的袖子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似乎在看他有没有受伤。
华也庭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戚明漆露出有点心虚的神色,他不知道该不该要跟男神说,他这几天跑出去找厌了。
华也庭叹了声气:“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没找着你人,我被怀疑有逃跑嫌疑,所以才被抓到这里来……”
戚明漆哑口无言,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他在崇云宫休息了两天,厌才跟他说,他离开皇宫的这几天,冬信馆被清点了人员,发现他无理由失踪,导致连累华也庭,进了刑部大牢。
戚明漆顿时慌了,想让厌帮忙解救华也庭,因为他这几日的行踪,厌是最清楚的人。
厌却说这件事已经让北灵帝知道,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他让戚明漆可以先去刑部看看华也庭,而他还要去见皇帝,尝试从中斡旋。
戚明漆一低头,露出白皙的脸侧和脖颈,华也庭这才发现,先前一见戚明漆,产生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戚明漆的右耳上多了一枚赤红的枫叶形耳坠,在白瓷一般的皮肤映衬下,显得颇为亮眼,还有一种与他不相符的妖冶感。华也庭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件原本该戴在厌的耳朵上的东西。
伤口痊愈后,耳垂上被撕裂的皮肉微微合拢起来,将耳坠的钩刺包裹住,于是现在,这枚耳坠几乎成为了戚明漆身体的一部分。
戚明漆拿起笔在纸上写给华也庭看:我求了厌殿下帮公子。
华也庭看完那行字,露出一丝苦笑。
求厌有什么用……这次清点人员的时机太凑巧了,像是掐准小七不在冬信馆,故意上门来抓他个现成,说不定,这都是厌设计好的。
小七还是太单纯了,不懂这些弯弯拐拐的勾心斗角。
华也庭跟戚明漆没说几句话,厌就从门外走进来。当厌站在戚明漆身后时,两人耳朵上的耳坠仿佛相互映衬一般,存在感变得尤为明显,也在堂而皇之地宣示着,原本属于华也庭的“小福星”
,现在已经属于他了。
华也庭从心底生出一阵不愉,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原本他不太在意、重视的人,现在被另外一个人当珍宝似的抢走了。
厌摸了摸戚明漆的脑袋:“乖七,你先去外面,我跟南质子有几句话要说。”
戚明漆有些担忧地朝华也庭望了一眼,但还是听从厌的话,让黎里带他从大堂里出去了。
等戚明漆一走,厌便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黎云从他身后走出来,将手中木盒抛在华也庭面前,盒子里用冰块冷冻着的人头咕噜噜滚了出来,滚到华也庭脚边,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好瞪着华也庭。
华也庭心下一惊,脸色却不显慌乱,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厌。
厌依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意冷得刺骨:“我记得以前这宫里教功课的夫子总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对那些在暗地里中伤你的人,要时刻做好警惕和防备。”
他从面前桌上抽出刀,拿在手中把玩。
“但在我们九黎族,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盯着华也庭,笑容逐渐淡去,“对于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我们的解决方法是,将他的手给剁了,让他再也搞不了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