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疯婆子,踹废了他你使什么?”
旁人又惊又笑的喊着,跟那穆雀的呼痛声叠在一块。
喜温的头全散了,一拳头挥过去的时候,那穆雀也给了喜温一巴掌,打得她嘴里全是破口。
“呸!”
喜温狠狠朝几人啐了一口,全是血沫子。
那穆雀被她彻底激怒,可耻骨疼真要命啊,走一步都疼。
“踹都踹了,往下一点又不难。”
喜温的头全乱了,刚才扭打到地上去了,那穆雀摁着她的脸在地上蹭,磨得全是小口子和草汁,“我给你留脸面了,别给脸不要脸,滚!”
“好,”
那穆雀对喜温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更喜欢温顺的雨朵,只是部落里适龄的女孩不多,但也没关系,可以去别的部落里物色一下,“你爹死的那年,我们家分了三头鹿给你姐姐,你们才算缴上数了,把鹿给我还了!这是不是天经地义?!”
他冲着释月身后叫嚷,有些得意,又有些忌惮的样子。
方稷玄料理了羊,从屋中走出,正好似一团阴云般堵在门口。
喜温家的贡鲜是她爹死的次年才撤掉的,那一年的确是靠那穆雀家分的鹿才免于刑罚。
可雨朵还在的时候常给那穆雀做些衣鞋箭囊,硝皮硝得她手都皲裂了,那一道道的血口子啊,疼得就像喜温此时的脸。
喜温知道方稷玄出来了,但她没想着要他给自己撑腰,只是道:“好,把雨朵给你做的箭囊和衣袍拿来,秋天我把鹿给你。”
听喜温提到箭囊和衣袍,那穆雀的脸上也稍有些挂不住,更刻薄的说:“秋天?等着部落里围猎鹿群,你好浑水摸鱼?一个女人能出得了多少力?”
“鹿也好,参也罢,我总会交足份子,不欠你的!”
忽然不知打哪飞来一块粪,不晓得是什么牲口屙出来,湿黏黏的一块,水分那么大,也不知是怎么被风吹起来的。
就听见‘吧唧’一声,那块粪拍在那穆雀脸上,溅在他周围几个狐朋狗友身上。
喜温原本心绪复杂,但被释月的笑声一带,像是被人强行‘咯吱’,痒得受不了,也只能笑了。
那穆雀挂不住脸,从脸上抠下扒牢的粪,愤愤甩在地上。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我看你弄不弄的来!”
那穆雀往回走了几步,似乎是觉得气不顺,又顿住脚,转身对喜温道:“知道雨朵和你爹为什么死于非命吗?”
喜温攥紧了拳头,没说话。
“就是因为你小时候在神位上睡觉,亵渎山神,所以祂不再庇佑你们家了,”
那穆雀似乎是怕喜温听不清,一字一顿地说:“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林中人的祖先神位就同汉人供奉了牌位的祠堂差不多,是只许男子叩拜祭祀的。
连风都静了一会,释月没再使风卷起一块粪或石头之类的东西去砸那穆雀,也没令他脚下生绊子,摔掉满嘴的牙。
在她的认知中,人就是那穆雀这样的,那穆雀就是人这种生灵的一个范本,还是一个小恶的范本。
更多穷凶极恶的事情,他还没沾手呢,只不过知道自己得不到一个女子,所以刻意将无稽之谈放大,利用她的愧疚,凿穿她的心脏。
喜温僵硬的站在那里,像一棵死掉的树。
那穆雀走远后,居然是孙婆婆先从角落里走出来,摘下起喜温在打斗前先扔到柴堆上的布,仔细叠好,又抱着布,小心翼翼的走到喜温身边。
“你不要听那个人胡说,像我们早年间逃难的时候,牌位都丢了,这总比你在神位上睡一觉还过分吧。可我还不是好端端活到这个岁数了,你那时候还很小吧?无心的错,祖先又怎么会怪你呢?你姐姐、爹爹的事只是命数不好。”
‘这可说不准。’释月有些刻薄的想。
喜温回过神来,很不好意思地道:“婆婆,真是对不住,吓着您了吧?”
孙婆婆摇摇头,就算对那穆雀有什么不满,她也不敢说什么。
喜温把头彻底抓散,乱蓬蓬的,在阳光下更金黄了。
释月抬抬手要她坐下,想揉揉这团头。
羊汤的香气翻滚起来,如浪潮般一阵阵涌出来,温香浓烫,把喜温的眼泪都融掉了。
释月原本只是想撸一把头毛,忽得叫喜温如娃娃般整个搂在怀里,正要踹她,又听她哭声呜呜,煞是可怜。
“眼泪鼻涕不准沾我身上。”
释月说完就听喜温猛往回吸了一口,惊得她一下蹿出去,像一只受惊的猫,又偏头仔细察看肩头是否有水渍。
喜温拍了两下脸,不许自己再哭,她心里好难受,但又被愈浓烈的香气抚慰。
羊肉真是太香了!
林中人吃羊肉一般都是烤,如果下锅煮了的话,那一般都是留着储备冷吃的,也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吃的时候刀割一块,原汁原味,皮弹肉鲜。
鸭子河泺的野羊肉太好了,如此粗糙的做法也好吃,但总架不住更好的手艺,更好的佐料,滋味又能更上一个档次。
释月同喜温进屋去的时候,屋外正好有人唤方稷玄,似乎是有人来探问棒槌营征召刨夫的事。
野参珍稀,近些年来频遭到官私‘走山者’偷采,北江皇族收到的贡参品质连跌,禁大臣、私商采参效果也不甚好,所以只得令人设下育参林地,名为‘棒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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