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森的声音反复吟唱着古奥庄严的咒语:颠倒日月,江河逆流,更改生死……颠倒日月,江河逆流,更改生死……
——你不懂得活下去的意义。你知道蜉蝣吗?天地间,蜉蝣朝生暮死,没有一只蜉蝣看到过第二天的太阳,而活到天地倒转,日月无光,才是蜉蝣的渴望!
——世人只知道追逐财富,殊不知财富是最低级的东西。追逐它的人,就像没有开智的孩童,在一堆宝物中,选了一件破烂还洋洋得意。
头发花白的老人双脚踏着地面,他的手像弯刀一般,对着她挥下来。
刀在半空中停驻了。
——你在追逐什么?狂妄无知的女孩?
女孩仰起脸来,她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你追逐那个男人?追逐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爱比梦还要虚无,连破铜烂铁都不如。为什么,无缘无故,你要追逐这种愚蠢的爱?
为什么要爱?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爱?
因为,爱,本来就是没有缘故的啊。
男人躺在血泊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答应我,活下去。
活下去。
……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去挡,手背染上微微的暖意,手腕上的手环提醒她,这里是医院,她正躺在病床上。
那么,他呢?
她急急地坐起身,风吹起床边的素白帘幕,露出一张她刚刚在梦里与之相对的脸。他就在距她一米之遥的病床上。
他闭着眼,他在沉睡。
压在心口的钝痛一下子消散了。
他还活着,真好。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他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和绷带。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贴到自己面颊上,那手心温暖一如往日。
门开合的声音,护士走了进来。她急忙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护士同她简单说了一下她的情况,并递给她一张单子,要她过一会儿去做检查。
她没有看那张单子,而是问:“他呢?他怎么样?”
“他啊,比你的情况严重,本来不该住这个病房的,不过送你们来的小伙子坚持让你们住一起……”
护士还在说着,但周可完全听不到了,她只听到“他的情况比你严重”
,比她严重,当然,他独自为他们挡住了野兽的攻击,受的伤当然比她严重。
“你怎么了?没事吧?”
护士关切地问。
“我没事。”
周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就连主任医师也说不准的。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好的快,有些人恢复的慢些,像他这种情况,短时间内失血过多,一般人都很难救回来的。他能出急救室,还算是幸运的。”
说到这里,大概是看出了周可的焦虑,她忙又补充道,“这几天他连着输血,又有主任医师看护着,应该是没有生死问题了。”
“对了,差点忘了。送你们来的那个朋友这几天一直守在你们病房门口,白天黑夜都在,我们赶了好几回,总也不肯走。他说一定要等你们醒来,才肯离开。我们请他到病房里的陪护床上睡,可他说什么他要在门外看着黑白无常,不让他们进去索命。你看……能不能请你出去,劝劝他,让他离开。”
“好,我知道了。谢谢。”
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也只有杜邦才会说出这么奇葩的话来。可她不想出去,她只想待在这里,和陈子森待在一起。
谁知,护士刚刚离开,杜邦就闯了进来。他一头金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形象宛如天桥下落拓的流浪汉。见到周可,他的情绪颇为激动,“听护士说你醒了,我来看看。天,我终于能进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惊受怕,当然,不是怕你们会死,我知道你们不会死,我——”
周可做了个手势,截断他的话:“他还在睡,我们出去说。”
病房外,杜邦仍然难掩激动:“我知道你们不会死,所以我不怕,我只是担心黑白无常勾错了魂,把你们劫走了。你知道,我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是那个猴子怎么也不像无神论下能诞生的东西。”
周可没有接他的话,除陈子森外,眼下,她最关心的是阳阳和欧阳雪的情况。
“她们呢?”
她问。
“她们啊,那个小女孩倒还好,只是有点儿怕人,老是一个人待着,不让人靠近。那个女人就不行了,身上什么伤都有,还时不时的发疯,好在民警已经找到了她的家人,有家人照顾,还算是有个希望。”
说到最后,他难得认真起来,“倒是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周可心里微微一动,一转脸,就看到了他乌青乌青的眼圈。
“你这几天很累吧。”
杜邦还是那副乐天派的模样:“我不累,就昨天,我还做了整整二十页纸的笔录!好几个小时,智慧的大脑一点儿都没卡顿,嘿嘿。”
“你做了笔录?”
“是,警察已经封锁了那个山洞,岛上不少人都被喊去问话了。你知道那个老头是怎么回事吗?”
“他是个大夫吧,我隐约记得,在酒店药房里见到过他。”
“没错,他是酒店聘的人,平时干些杂活。你知道酒店为什么聘他吗?原来这个岛是私人承包的,承办人最开始只建好了酒店,那些景点什么的就是随便糊弄的,包括我们去的那个通天梯。后来没多久就出了事,有个小孩从梯子上滚了下来,摔死了。这个小孩就是老头的孙子。老头儿子去的早,就指着这个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