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看向窗外,阴雨绵棉。
她来的仓促,除了烟什么都没带。可好像已经是全部行囊,够她活在世上。
八年前她孑然一身,揣着站街攒下来的钱,踉踉跄跄来到这里,怀里空无一物。
但她的美貌足矣招摇过市。
如果说切实有什么东西握在手里,便是她自己。
她站街的事情不胫而走,高中读了个开头便被退学,庸耳俗目,声名狼藉。
她离开是因为其他。
人世可怜,祈求不到原谅。
起码她不能。
陆烟往后靠着,后颈堪堪卡在椅头。
那里,她的纹身,像个见不得光的蛆虫匿影藏形。
动动手指就能查到的意思,她没敢。怕翻译过来太傻逼。
后来,拜留洋海归所赐,她能知道发音。
那留洋生黑色风衣上身,满满书卷气,说话也文绉绉,你有爱人了?
陆烟当时听到这个名词,反胃得差点吐出来,狠狠抽了口烟,用少妇的调调说,就是有,你已经和有夫之妇约过了。
留洋生挠挠头,优雅温和低笑了声,说了句中文,你爱他吗。
陆烟没理。
他又说,灵魂要自己去爱,你没有爱人。
每个字她都知道,合一块她懵了。
他解惑,你的纹身。
从那以后,陆烟约炮避开读书人。
陆烟琢磨半天,未果。
覃昀更像在浴室淹死了。
陆烟利落起身。
祝他脱层皮。
推门。
风雨落满地。
覃昀靠在窗前,t恤松垮,脖子上搭着毛巾,鬓角水渍根本没擦,沿着轮廓流,蛰伏过疤痕。
将枯的树叶聚满水,枝干歪斜,颤巍巍落下一滴。
雨帘里,红揉碎了,铺染在目及的山河。
暴雨如注——
你说恨。
那为什么无动于衷。
19
陆烟走出小区,停了一下。
水珠顺着肩头滑,脆弱又锋利,布料吸在身上,裹搅着神经。
回去的路上,夜寂静,有声的,无声的,在她这里都过滤了。
直到房门落锁,她才感到。
吵。
真他妈吵。
陆烟翻箱倒柜,将香烟存货全倒出来。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她抽烟很凶,一根接一根,她抽半根,空气抽半根。
思路断断续续,像落单在荒山野岭的旅人,所有辨别方向的法子都无用。
房间扭转成巨大漩涡,陆烟越挣扎,陷落越深。
突然大打一束光,她扫一眼,冷不丁瞧见角落蜷缩的女孩。
周围一群魑魅魍魉,鼻歪眼斜,叽叽喳喳,叫声像过沸水的鸡。
女孩披头散发,对着他们,更似指着虚无,笑意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