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年一夜没睡,把事情布置好,带着绑匪要的两人赶到法租界。教堂里空空如也,他正到处察看,一个报童交给他一封信,要他把人带到日侨青年同志会。看到这个名字,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上次的一二八事变就是这些人挑起,他们到现在还是气焰嚣张,到处为非作歹,自己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他沉思片刻,立刻要换成便衣的许副官他们撤去包围,迅速赶去那里,自己则和两个犯人坐车慢慢前去。
罗方生早已派人打听到了绑匪的底细,他们是帮里的小三和阿起,和被抓进去的阿肃和阿明都是从苏北一个穷山沟来,他们都入帮不久,因为替日本人砸了同他竞争的中国洋行,阿肃和阿明被戴铁面抓了起来。而小三和阿起想把他们救出来,便想出来绑架这主意。
罗方生听到是他们两个,顿时松了口气,这些小瘪三闹不出什么名堂来,戴铁面一定对付得了。找了一宿,这几个家伙仍不见踪影,到了早晨,他打着呵欠,带了阿虎和阿东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优哉游哉往法租界赶。
还没到法租界,远远就瞧见许副官穿着便衣迅速朝玉兰路跑去,他暗道不好,连忙截住他,许副官一脸铁青:“不好了,绑匪要处长带人去日侨青年同志会!”
罗方生只觉得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朝阿虎他们一挥手,喝道:“快,叫上所有兄弟去日侨青年同志会!”
他把阿东和两个兄弟一拉,在路上截了辆车子就朝玉兰路奔去。他暗暗后悔,自己还是太大意,明知道他们和日本人有勾结,还放手让戴铁面去,要知道他抓了这么多日本特务和汉奸,他们对他早已恨之入骨,只想除之而后快,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阴谋。如果他警醒一点,事情就不会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心里念着菩萨保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里。
玉兰路两边并排栽种着高大的玉兰树,使整条路都香气扑鼻,那硕大的花朵骄傲地盛开着,在绿叶中显得高雅莹洁,树荫下,穿着和服木屐的浪人和满面敷白的女子正在调笑,戴永年瞥见许副官他们已经找好有利位置,罗方生则坐到一个树下,平时的嬉皮笑脸全不见了,一脸紧张地频频朝这边张望,心中一宽,感激地冲罗方生笑了笑,要人把车停到一个全是日侨青年同志会的招牌下,把两人带了下来。
那浪人踢蹬着过来,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说:“戴桑,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随我来吧!”
说着,他提起木屐就要走。
戴永年挡在他面前:“不,你把人带到这里来交换,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相信你们不会在这里滋事,落人口实!”
“那是那是,”
浪人哈哈大笑,指着那个女子道,“要他们把人带出来!”
女子向他飞了个媚眼,飞快地跑进里面,门开了一条缝,小三和阿起急匆匆拉着两个女子走了出来,“三哥!”
阿肃和阿明大叫着,边朝他们跑去,戴永年把两人衣领一提,喝道:“让她们先过来!”
小三朝旁边的浪人瞟了一眼,他点了点头,小三才把两人往前一推,叫道:“放了我兄弟!”
两个女子迅速朝戴永年跑去,戴永年把手里的两人一松,一边一个揽住两个女子,迅速往车边退去,刚想召唤许副官动手,门开了,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齐声扫射。
门一开,罗方生顿感不妙,大叫起来,边拔枪边朝他跑去。
戴永年连忙把叶芙蓉和素莲推倒在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体一震,背上已中了几枪,咬紧了牙,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拔枪还击,素莲惨叫一声,爬起来挡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去子弹。
许副官和罗方生的人早已拔枪还击,在他们的掩护中,罗方生爬到叶芙蓉身边,把她一把拽到车里,门里的人见已然得手,竟哈哈大笑着缩了回去,把门关了起来。
罗方生刚想命人冲进去,戴永年吼道:“回来,不要再给他们借口!”
罗方生恨恨叫人撤回,连忙发动汽车。
戴永年和素莲被抬上车,他满身是血,紧紧抱着妻子,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叶芙蓉早已泣不成声,素莲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道:“妹妹,成城……就交给你了,你……答应我,好好把他带大……”
素莲的手一松,歪倒在丈夫的怀中。
“戴处长,你支持住,医院就快到了!”
许副官焦急地大喊。
罗方生把油门一踩到底,汽车呼啸而去,惊得过路行人纷纷闪避,戴永年脑中仍有一丝清明,沉声道:“小罗,你把程夫人送到他丈夫身边去,拜托!”
罗方生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前面的路,好似在看一个仇人。
戴永年的眼睛渐渐合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只恨自己没死在战场上……”
。
罗方生哽咽着,大喝道:“你给我精神点,平时吼我的气势哪去了……”
“你醒醒……”
叶芙蓉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罗方生嘶吼起来,“戴铁面,你给我醒来!”
在如脱缰野马般疾驰的汽车上,一对浑身是血的男女紧紧拥抱,静静进入梦乡。
红尘迷烟
红尘迷烟
“混蛋!”
一个茶杯在罗方生脚下应声而碎,一片片不规则的白色散落在他周围,他垂头丧气地站着,听面前那个身着青衫的白发白须老人怒吼:“你是怎么做事的,你都已经带人去了,戴铁面怎么还会被人杀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不会自己去挡子弹,戴铁面是什么人,他可是日本人心里的一颗钉子,他可是十个你这种废物都换不来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