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从同样站在那往下看的萧敬舟。
他着一身墨蓝常服,上面绘着水墨苍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三分惊讶,七分温和,向她问候道:“乐窈,好久不见了。”
小厮给屋子里烧上了几盆银丝碳,又再点了小炉烧水,将他们随行带来的上好七宝茶备好在瓷盅里,便听着主人家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是。”
小厮们退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萧敬舟与秦乐窈两个人。
她安静地坐在席榻的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中间烧好的热水涌上白雾,将她的眉眼挡住了些许,对面的男人提起小壶给她面前的瓷盅添上水。
萧敬舟才刚刚年过三十,但身上总有股历尽千帆归来的稳重感,就好像那高门大户有气度有担当的当家兄长。
“我还想着今年能往上京去一趟,正好去找你叙叙旧,不曾想竟是这般巧,在虞陵这偏僻位置便碰到了。”
秦乐窈双手接过他推来的茶盅,“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小地方碰见公子……您是来做买卖的?”
秦乐窈认识萧敬舟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七了,家业有成,是她半个师长,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上来说,她对萧敬舟都该是用个尊称。
这个您字,后来萧敬舟让她改口,也是纠正要求了好多次才成功。
再后来她对赌成功,献上十万两白银之后离开了端州,这个称谓便又再变回了尊称。
萧敬舟看着她,停顿了一会没说话。
秦乐窈问完后又自己转过弯来,凭眼前这位的身价,想谈买卖,怕是把虞陵卖给他都不见得能让他跑这么一趟。
“不是买卖,一些……”
萧敬舟斟酌着用词,“一些私事。”
对面的秦乐窈了然点头,没再多问。
萧敬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商道上沉浮浸染多年的人,目光不似赫连煜那般给人炽烈的压迫,也不像文人薛霁初那般清朗坦荡荡,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博学儒雅的人,从不轻易给人压迫感,只要他愿意,萧敬舟能与任何人高谈阔论让对方相见恨晚奉为知己。
“尝尝,这茶还是端州天字号产的,我把这个茶行收购了,能保证味道还跟从前一样,我此行出来带了些,一会让白玦取一些来给你带上。”
萧敬舟将喝过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嗓音温和说着。
秦乐窈仍然低着头不去看他,“谢谢公子。”
再次沸腾的水壶汩汩响着,萧敬舟将壶提起来放到了一边,屋子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乐窈,一别两年,似是看着清减了不少。”
萧敬舟看着她尖细的下巴,关心道:“别太辛苦了,钱是赚不完的。”
秦乐窈:“谢谢公子关心,我知道的。”
又是一阵沉默无话,秦乐窈担心一会再晚些撞上赫连煜回来,她思忖着就想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出道别,便听对面萧敬舟又问道:“乐窈,虞陵偏僻,那你是为何事而来呢?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
秦乐窈已经踮起来了屁股又再坐回了蒲团上,慢慢道:“我是随一个朋友一道过来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谢谢公子好意。”
她生分疏离的厉害,萧敬舟的一句问候压在喉咙里始终没能问出口来,氛围不合适,她便也不会愿意说真话。
“其实我此番到虞陵来,是为了一批酒胚。”
萧敬舟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终于是向她抛出了正题来。
“酒胚?”
秦乐窈听到这两个字,脑海里仿佛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一个灵光乍了过去,她心里有些发沉,追问道:“是我们家的酒胚?”
萧敬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乐窈,你们家在端州的生意,你是否还有插手?有的话管的又是否细致?”
听她这么说,秦乐窈的心里凉了半截下去,摇头道:“隔得远了,书信往来耗时太长,端州的事宜基本是我爹和大哥在操心了,只是偶尔有些决策上的大事会需要询问我的意见。”
看她的这副模样,萧敬舟心里的猜测基本也就证实了,说道:“其实在虞陵这地方看见你,我就大概猜到你应该也是发现了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