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衣服犹如在向旁人宣誓他的主权一般,任谁瞧了,也当知这娇美的人儿归他所有,这几乎是令人狂喜的愉悦,可她不愿。
屋内抗拒的话语尤在耳边,昨日她梗着脖子说要与旁人来往的画面仍在眼前。
以往比这更叫人心伤的事情比比皆是,如今不过尝了她几日莫名的甜头,便连这就觉得心疼难耐了,人当真是无比贪婪,汲取了一汪泉,便想有整片汪洋。
若此行东岭不顺利,只怕归来时,她见自己毒的狼狈模样,便再无可能留住她半分了吧,亦或是不待他归来,她便已然走远。
贺凛后背靠上马车壁,双目重重阖上,难想那一副她离去的画面。
马车忽的一阵颠簸,肩头被人避无可避地轻撞了一下,贺凛抬眸,便对上了晏明月慌乱的神色。
马车实在狭窄,她坚持了一路,仍是撞上了他,晏明月忙又坐直了身子,像是在躲避什么毒蝎猛兽一般对他避之不及,就连无意间贴在一起的衣角,也迅被她整理开来,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显眼的间距。
贺凛眸色微暗,目视前方,心底蕴着一股郁气,将马车内沉寂的气氛蕴得更浓重了几分。
晏明月这头一路都在揣摩着贺凛情绪不佳的缘由,踌躇着自己是否要说些什么缓和些气氛,可一对上贺凛的冷脸,便又将涌上嗓子眼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直到马车缓缓停在了宜武拍卖的牌坊下,晏明月这才轻启了嫣唇,将贺凛的思绪唤回:“王爷,到了,咱们下车吧。”
宜武拍卖在城东的巷子尾,三层的环式建筑,入口处站有两排守卫,门前是一条通往隔壁喜鹊街的蜿蜒小道,平日里此处鲜少有人踏足,像是一栋废弃的古宅一般,每到拍卖会开启时,小道上便人潮涌动,不时几辆马车驶来,而后停在了侧门旁的空地。
晏明月透过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熙熙攘攘往拍卖会场里进的人,女子蒙着面纱,男子以扇掩面,会场门庭大敞,来人皆要在门前出示通行令才得以进入。
贺凛先一步探手撩开车帘,大步一跨便稳健下了马车,晏明月提着裙摆犹豫一瞬,抬眼却见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眼前。
晏明月探出细嫩白皙的指尖搭了上去,男人的掌心不似她指腹的娇嫩,热烫的温度沾染上她的细滑,那只手掌有了一瞬微微的颤动,而后便攥紧了她的指尖,牵着她踏下了马车。
周遭有明显的视线向这头看来,两人衣着华贵,且相貌出众,贺凛高挺的身姿立于马车前,眉宇间神色凌厉气场不凡。
晏明月落脚之时,便闻有小声议论声传来:“那位公子可真俊啊,旁边那位可是他的夫人?”
“你瞧两人这衣着打扮,可不就是吗,不知是哪家门户的小夫妻,看着可真是郎才女貌。”
“嘘,来此地者可容不得咱们胡乱猜测他们的身份,小声些。”
晏明月这才惊觉两人丝毫未做遮掩,又如此高调,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也不知如此是否给贺凛造成了困扰,被贺凛牵住的手也不知何时松了去。
“贵客里边请。”
门口的守卫核对过贺凛递出的通行令后,恭敬地朝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贺凛这便回身,欲要再牵她,却见晏明月垂着头隔了自己好几步远。
剑眉微蹙,贺凛见她一副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忍无可忍:“跟着本王,叫你觉得丢人了?”
贺凛意指两人明显相似的衣着。
晏明月却是一惊,来不及理解贺凛此番话的意思,忙不迭慌乱制止道:“不是说来此需得隐藏身份,你、你怎还这般自称,会叫人听见的。”
带路的侍从朝里走了几步远,却见贵客并未跟上,这便回头看来,贺凛呼吸一顿:“听见又如何?”
晏明月眨了眨眼,四下看了一圈,指着里头蒙面遮掩的人轻声道:“不是说来此地不可将身份暴露,大家都掩着面,你我这般高调,会叫人识出身份的。”
看晏明月一脸警惕的模样,原本积郁着怒气的贺凛忽的气笑了,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沉声道:“娇娇,你可是话本看多了,那些人担忧自己拍下的宝贝叫人知晓了去处,惹出是非遮面掩目,本王今日带王妃来此淘些奇玩意,何须遮遮掩掩?”
晏明月怔愣片刻,便见大厅里头,衣着华贵的锦衣公子或权贵人士带着女眷上了楼,一路有说有笑,引来周遭目光也不以为意,反倒是那些掩面之人,脚下步子加快,很快离于众人视线之中。
晏明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方才在门前瞧见几个遮掩之人,还以为来此处就得鬼鬼祟祟的,如此的确是在话本里见过便这样以为的,叫贺凛这般一解释,只觉面颊都热烫了起来,像是遭了他嘲笑一般。
说来也是,堂堂北渊王府,就算是来此得了什么稀奇宝贝,谁又敢言半句不是,何需遮掩。
晏明月视线落在贺凛垂在一侧落了空的掌心上,既不需遮掩,那岂不是自己会错了意,贺凛不悦之由,难不成是因着自己的态度。
这般想着,晏明月忙上前几步立于贺凛身侧,指尖试探着轻轻勾住贺凛的两指小声道:“原来如此,妾怎会觉得丢人,只是起先会错意了,以为王爷觉得太过张扬了。”
贺凛指腹一颤,便有绵软的触感绕进心头,勾得他积郁的心绪顿时拨开了云雾,薄唇紧抿着未回话,脸色却显然有了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