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还是更适合做个过客——如果是单箭头的喜欢,还能一边煎熬一边做好友。他们之间却是彼此倾心,彼此知晓,所以注定做不了好友了。
“程仙!给你介绍我的另一个好哥们儿!”
两人谈话眼看着就要陷入瓶颈,穆成泽和顾捷浩浩荡荡来堵人了。
程佑君转过头,方才的提及楚格时那些细微的小情绪一下全被卸了个干净:“成泽。”
顾捷:“楚悉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楚悉一派自然地胡扯:“楚格忙没时间来,所以让我来和佑君打声招呼。刚好完成了楚格的任务,我也得走了……你们聊。”
说罢便招了招手准备离开。
程佑君得体地回礼,心中却思量着他这句“楚格让我来和他打个招呼”
究竟有多少的真实性。
表面的伪装再严丝合缝,终究没法把他自己骗过去。
即便是下定决心放手,他内心深处也依然希望他是惦念着自己的。
嘴上的抗拒是风险回避,是希望彼此能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结束。内心的惦念却是本我所在,是他心底最淳朴的渴望。
福祸
楚格最近的心情堪称平静。
对程佑君的旖旎心思在那个夜里被宣判死刑——这人虽然很讨厌地在断他念头时还在他的伤口沾上了点蜜糖,到底也算是一刀两断,将两人除此以外的联系都收拾了干净。这样的事,一两日叫挥之不去,一两周是意难平,一两个月后便成了雪落无痕。荷尔蒙的刺激多少是有时效性的,若没有接踵而至的温情缠绵,待到激情消退,有情人之间也总会成为陌路的点头之交。
如今再回想起来,至多是胸口微微一点酸,那个夜里他转身时候留下的那几句似是而非蜜糖一般的告白,也跟着成了云烟过眼。
生活依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见那些热烈爱情故事中,主角所说的“失去了你我该怎么活”
、“没有你我过不下去”
都是屁话。
其实谁失去了谁都能活得一如既往。
更何况他们从未开始过。
他爷爷楚勋的病正式进入了倒计时,日子一日比一日珍贵。楚格在逐渐接受自己的爱情终将走向尽头的同时,也逐渐接受了自己敬爱的亲人也快要离开自己。
因着这原因,他和父亲的关系都缓和了——为了不再让楚勋担心,父子俩总算各退一步,偃旗息鼓。
楚勋在医院接受了一小段时间的保守治疗后,便不愿再接着住院,坚定地要去郊区房子长住,说要过段闲云野鹤的日子。
楚格便常去看他。
楚勋和林淑英都是临川大学的教授,不过两人所研究的领域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楚勋是研究魏晋史的,林淑英是化学系研究材料的。也许是因为两人多年处于大学环境,又因为两人本身甚大的差别,老两口对儿子和孙子的人生选择都表现出一种“自由主义”
。
楚林风年轻的时候,他们从未阻止儿子从政。
于是到了现在,孙子想要学医,老两口也从始至终都用实际行动支持着。只是上了年纪后的林教授这些年见到楚格总是见一次心疼一回——念叨着做医生不容易,又说治病救人是好事。一边担忧一边欣慰。
楚格便会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许多人从医总有个由头,或许是因为父母哪一位就是医生,或许是因为哪一位亲人或是朋友离世的刺激,或许是因为被生命中哪一幕所震撼。而他当年选择学医,可能只是为了和父亲别苗头。不过时日渐逝,别苗头逐渐变得不再重要。楚医生这个称呼也许在医学界算不上举足轻重,却也足够让先辈称赞点头,让病患连连感谢了。
楚格十分尊重祖父母,或许与此不无关系。
他从前就对爷爷奶奶情谊很深,如今更是得空便来爷爷面前晃晃。
楚勋心态很好,虽知自己命不久矣,可却依然读书喝茶且行且歌,用他自己的话说:“人啊,到六十岁就算得上是活够本了,我现在八十多,二十多年的日子都是从上天手上偷来的……活成这样,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林淑英不免难过了好几个月。可平静下来后,她并没有反对老伴的任何要求。
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便依着自己的心愿共度着余下的岁月。
这日,楚格一贯早起晨跑,完事儿后便陪着楚勋下棋。
他俩是从不聊学术话题的——就学科的亲缘程度而言,他的学术领域和奶奶的化学系或许更亲一些。
楚勋便下着棋和他聊八卦:“楚格啊,你哥和韵宁最近怎么啦?上回他来吃饭怎么都不带韵宁一块儿来了?”
楚格将要落子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
楚勋一直很喜欢许韵宁。不过许家前段时间出的一摊子破事情,他大概是没有耳闻的。
楚格不忍直接告诉爷爷实情,便删去了其中最要紧的部分,勉强算是说了句实话:“……我也好久没见过韵宁姐了。”
楚勋打量了孙子一眼,心中立即了然了,无奈道:“唉……其实分手了也无妨,不用担心伤我心。你爸妈离婚我和你奶奶也没介意过,不就是年轻人分个手,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两位教授学问做了一辈子,思想开放,面对生死时有常人不理解的潇洒,面对婚姻也与时俱进到有点当代年轻人的随性——他们从不介意儿子离婚,甚至还给离婚后的前儿媳介绍过对象。
楚格思量之下,依然觉得许家的破事不适合拿出来给爷爷添堵,便顺水推舟地承认了自己的“隐瞒”
:“嗯,他们是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