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琰怔然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低着头没再说话。
两人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悄从坑里爬了出来,好在虽然他们的武功都没了,但是还能骑马。
聂思远带着封琰找到了外面藏好的马一路飞奔,没敢直接回琼州城,而是在城外找了家农户住了下来。
封琰来还想再多问两句自己身份的事情,没想到刚一迈进屋子,聂思远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喂,你兄长!”
聂思远隐隐地听到封琰在喊他,却用不出半分力气,体内的内力如潮水般散去,最后消失殆尽,只留下了伤痕累累的经脉。
转生莲的后遗症远比他想的要严重,他浑浑噩噩发了三日高烧,全身都剧痛无比,险些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遍。
好在不知道是谁不断用冰凉的湿帕子放在他的额头上,总算能缓解一下那种生不如死的钝痛。
等聂思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日,身上全无半点力气,喉咙里更是火烧一样的灼痛。
身边的人立刻给他倒了碗水,聂思远抿了两口,这才看清给他倒水的人是封琰,不过身上早就换成了农夫的粗布短打,又把头发粗粗地绑在后面,看上去毛毛躁躁的,年纪好像更小了些。
“你终于醒了。”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桌上的油灯静静烧着,散发出有些刺鼻的味道,封琰的脸色有些憔悴,却还算平静,也没再多添什么伤痕。
看来他们现在还没被销金楼的人发现。
“我还以为你会扔下我自己跑路。”
聂思远低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垂落出脆弱的阴影,无意中看见自己的腕骨比之前还要突兀难看,就算不看镜子,他都能猜到现在自己的形容已经如何衰败。
他想笑,又笑不出来,之前还想着如何重建聂家,替小哑巴报仇,挨个去收拾那些白眼狼,可他现在连活着都已经十分艰难了。
聂思远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封琰就是小哑巴,还成什么成婚报什么仇,反正他早就欠了小哑巴一条命,大不了就当还他了。
现在倒好,两人之间越发纠缠不清,若有一日他要是没了,封琰年纪轻轻就得当个寡夫。
他还在走神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封琰却气得差点掀了他喝水的碗:“该死,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往哪跑?你觉得你能往哪跑!”
他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病秧子,终于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把聂思远提了起来。
“我到底是谁?你又是什么人?不说我现在就掐死你!”
聂思远满脸生无可恋,任由他提着:“你是魔教教主封琰,来琼州找你失踪的下属,我是你认的大哥,听说你在销金楼卧底的时候被人抓住,就去救你。”
他顿了顿,又错开了眸子:“你随便找个魔教的人就能确认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这地方你没什么人手,销金楼也盯上了你,你还是得先回中州,让你的下属把你接到安全的地方。”
封琰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都说了,我是你哥。”
聂思远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狗东西就是那个单纯乖巧的小哑巴就头疼得厉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现在只想把他撵回去,等自己办完了事再去处理这个麻烦。
“你骗我。”
聂思远诧异地抬起头,整个身子都被人提溜了起来,对方热烈的呼吸扑在脸上,一抬眸就能看到那双恢复凌厉的眸子。
“你才不是我哥!”
顷刻间聂思远眼前天旋地转,身子被人狠狠地扔回了床上,还没等他缓过那阵晕眩,冰冷的手指已经死死地扣在了他的脖颈上。
高挑的身影带着浓浓的压迫感,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却比以往更加浓烈,简直与前几日在销金楼倾倒众生的那个判若两人。
“听闻魔教教主封琰前几日刚与聂家大公子成婚,此事天下尽知,如果我是他,跑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连下属都没带却偏偏带着你。”
封琰眼尾发红,莫名地透出了几分委屈:“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我老婆?为什么不肯认我?”
聂思远被他箍着脖子,差点又晕过去,使劲地挣扎着。
“你胡说什么,就算成了婚,我也不是你老婆!”
剎那间封琰目光一变,突然松了手,眼底满是愕然。
“成婚?我跟你真的成了婚?”
聂思远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刚刚实在试探自己,心里暗骂这狗崽子越来越精明了,竟然如此不好骗。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脖子,没打算说出全部的事情。
“是,但是你喜欢的不是我。”
听到这话之后,封琰神色更加诧异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有喜欢的人,然后还娶了你?”
说起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那些纠葛,聂思远自己都没理清楚,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忽悠。
“你喜欢的是我们聂家的小家主,但他死了,后来见我与他有相像,便与我成婚,不过也只是为了睹物思人,我是他的堂哥,所以你也该叫一声兄长。”
聂思远的手指在被子上蹭了蹭,仿佛还残留着鲜血的黏腻。
七宝村……他没留活口,也没什么后悔的,不过他早就不是封琰心上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家主了。
与其让他失望,还不如让他永远记得曾经的自己。
聂思远目光黯了黯,将他们来找十鬼献子图和琼州鬼祸的来龙去脉都跟封琰详细说了,不想让他再继续纠结两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