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皇后侧身屈膝,从床榻上伸出手要拉她起来,面露无奈道:“这都是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应该做的,你又何必必这般挂怀。”
陈嫣巧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眼中的感激之情更深,又有些惭愧:“娘娘的恩情妾铭记在心,本该一心效忠,不再开口劳烦的,可姐姐之事是妾的心病,娘娘若是为难便罢,若是能够相帮,妾愿意将性命都交托给娘娘,以后任您驱使,生死不论。”
陶皇后似是被这话惊到了,唉呀一声:“嫣巧,什么生啊死啊的,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放心吧,本宫一会儿就修书一封,给家中兄长送去,区区一个落榜之徒而已,还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轻轻松松便能处置了,你放心,以后只管安心跟着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你和你姐姐的。”
陈嫣巧微微睁大眼,五指颤抖着攥紧了又松开,几乎失语。
这便……成了?!
原来她们生死攸关之事,对上位者而言如此简单……
愣了须臾后,陈嫣巧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深呼吸了几口才按耐下沸腾的心绪,忍住快要掉落的喜悦泪水,仰望着陶皇后,这次语中带了真挚之意:“妾身每句话都不是虚言,此后忠于娘娘,非死不改志。”
陶皇后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又是三天过去,苏嫔还陪在帝王身边,寸步未曾离开。
众嫔妃已经从震惊变成日常性气愤了。
能怎么办?皇后病着,太后也“病”
着,谁还管的了陛下?只能暗地里骂骂苏嫔狐媚了。
程贵人倒是试着激了激蒋选侍,想让这个蠢货去作死找陛下劝谏,可没想到人家也不是实心的傻,反倒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要去一起去,不去就拉倒。
所以就拉倒了。
程贵人满心愤懑,在御花园边散步边揪叶子,可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亭子里坐着个熟人。
她瞬间眼睛一亮,理了理头上的步摇,昂首阔步地就走过去了:“哟,这不是苏妃娘娘吗,妾身给您请安了。”
说是请安,其实膝盖都没弯一下。
苏云舒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癯,斜了她一眼,蔫蔫的没理会。
侍墨倒是瞪了程贵人一眼,但主子没发话,她也不好就开口撵人,便只管干自己的活儿,在石桌上铺平宣纸,备好笔砚,又在旁边点了一炉线香。
苏云舒这才提起笔,时而望着亭外不远处荷池之景思索,时而落墨写一句什么。
程贵人被无视了个彻底,心里气恼之余,又有些难耐,忍不住就凑过去,看这个病秧子在写些什么。
“哎呦,苏妃娘娘这是作诗呢?”
她故意惊呼,又掩唇嗤笑了声:“亏娘娘还有闲心弄这些个雅事呢,苏嫔连日专宠,您就半点不急吗?”
苏云舒思绪被打断,写了一半的诗再也写不下去了。
她紧紧攥着笔杆,想起姑母劝解的话,深吸了口气道:“她专宠又如何,本宫身居妃位,又有姑母庇护,跟你这种人不一样,没什么好着急的,你退下。”
程贵人没想到一直只会掉眼泪的闷葫芦竟然还能还嘴,惊诧之余,瞬间来了兴致。
她嘲讽地笑出声:“还拿太后娘娘当挡箭牌呢?苏妃娘娘,两日前太后可是亲口跟妾身们说了,厌烦你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被你气的病都出来了,现在满宫的人都知娘娘不孝,半分不体恤太后娘娘,您这儿还大言不惭,就不脸红吗?”
苏云舒闻言,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胡说!”
程贵人轻笑:“这话可不敢胡说,不止妾身,那日贤妃娘娘,吕妃娘娘,蒋选侍连同柳答应都在,您要是不嫌害臊,就挨个儿去问问呗。”
和苏云舒缓和关系
苏云舒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瞬间就红了眼眶。
在这宫里,谁敢拿太后的话开玩笑,所以姑母是真的说了这些话,打心底里厌烦自己吗?
她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染湿了眼前的纸张,明明那日去慈宁宫时,姑母还劝自己放宽心,只管锦衣玉食吟诗作赋自得其乐,别的都不用管,就算无宠,也没人敢欺负她。
原来那是不耐烦的敷衍之语吗?
她还当真了,今日真的巴巴拿着笔墨纸砚来御花园作诗颐情……
程贵人看苏云舒哭了,心中涌起强烈的满足感,更加不依不饶:“苏妃娘娘哭什么呢,让人看见还以为妾身僭越,其实明明就是您气病太后,还毫无悔愧之心,妾身看不过提醒两句罢了,对不对?”
侍墨急了:“程贵人,您别太过分了!”
程贵人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摸着胸口心有余悸道:“看看,娘娘的宫女就怪会给人扣帽子的,这会儿要有旁人过来,娘娘哭,宫女在一旁指责妾,妾可真是百口莫辩呐。”
“知道百口莫辩还敢这么猖狂?”
一道妩媚动听的声音传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程贵人赶忙扭头看过去,便见到了整整七日没打照面的苏嫔。
此时苏月妩身上穿着西域进贡锦缎裁成的宫裙,头戴金雀衔玛瑙的华丽大钗,耳坠明珠,一眼望去浮光流彩,更遑论那眼角眉梢多添了不少娇媚风情,只站在那儿,全身就明晃晃地写了四个大字:我是宠妃。
程贵人看呆了,知道苏月妩走近,她才回过神来。
苏月妩暂时没理程贵人,屈膝,对苏云舒行了个礼:“嫔妾参见苏妃娘娘,苏妃娘娘万安。”
苏云舒面上还带着泪痕,下意识别开脸,不想被她看去自己如今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