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水取走了她的石棒。”
凌霄心下了然。死亡剑的“剑”
,显然被刘应水认为很有研究价值。
这座过于简陋的坟墓已经被重新掩埋,只有新土和周围新生的植物能够证明这里曾经被心怀不轨的人挖开过。
冯舞清强忍着靠近杜凌霄的欲望,悄悄瞪了一眼范千桑:“太冷了……我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死亡。连死水先生恐怕都无法抵挡她残留的痕迹,所以才重新将她完整的掩埋了。”
范千桑从来没有提起死亡剑的尸体竟然如此恐怖。
对他们这些感官异常灵敏的人来说,对方留存在人世上的最后痕迹也依旧散发着浓郁的死亡。并且由于生与死的距离过近,与一般尸体上残存的杀意和悔恨截然不同,更像是从黄泉之下蔓延出来的黑暗本身。
冯舞清有理由相信对方的肯定也能通过嗅觉感受到这份与死亡相伴的恐惧,只不过出于看热闹坑人的心理,根本没有提醒冯舞清的意思。这家伙现在正好整以暇站在离坟墓最远的地方,冲着冯舞清露出了无辜的笑容。似乎很满意让自己恐惧的事物同样带给了损友恐惧。
“呵。”
凌霄冷笑一声,“凝海几乎没有留下除了死亡以外的任何东西,刘应水自然没办法带走她。”
若是刘应水将尸骨一同带离,那么现在等着凌霄上钩的可能就是一滩血水了。属于死亡剑的死亡自然会顺着接触攀上刘应水的身体。可惜这家伙并不会犯低级错误,比较保守的选择了混合有度邪大侠血液的泥土和层层迭迭刻印上无数人血液的石棒。在贪婪和性命面前敏锐地选择了自己的性命。
凌霄半蹲在梅凝海的坟前,将收集到的枯叶均匀洒在了其上。
树叶层层迭迭几乎见不到阳光的旧梅园里生出了远离人世的寂静。即便是一直偏爱着凌霄的太阳也无法隔着重重阻碍将温度带到她的身边。她的眼神专注异常,在阴影中如同酝酿着风暴的广袤海洋,偶尔泛起如同错觉般的金色光芒。
死亡剑所见证的最后一场死亡便是其□□本身的死亡,其余的死亡,不论是纸钱燃烧的死亡还是为了她摘下花朵祭奠的死亡,都会被她拒绝。因此凌霄选择了同样经历过死亡的物品。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凌霄向梅凝海做出承诺。
她很清楚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的朋友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尘世之中,留给她的仅剩下无用的回忆。甚至连押着刘应水前来磕头都不过是为了平息她自己怒意的举动。回抱了死亡的梅凝海不会对有人打扰自己的安眠做出任何反应。
属于凌霄大侠的武林世界不存在鬼魂,所以凌霄只在梅凝海的坟前感受到了一片空白。让冯舞清和范千桑都惧怕的死亡埋在地下,对凌霄而言却是亲切而令人怀念的朋友。
“抱歉。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凌霄向她道歉,也为身为杜凌霄的度邪大侠道歉。
她的声音在梅园中孤独地传达到远方,于是她更深刻的意识到,这句话永远不可能超越死亡,传递到那个人的耳边。
风声不会作答。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作答。
现代社会里惊才艳艳的梅凝海在祭奠时什么都不要,最喜爱的梅花因为会让花朵死亡而拒绝,普通的祭品因为会带来火焰所以拒绝。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想了半天都没想好死前的最后一顿晚饭要吃些什么,所以随便用转盘决定了今天的外卖选项。旁人唯有沉默。
相同灵魂的身影在此重迭在了一起。
凌霄不再透过度邪大侠的记忆观察死亡剑。
只是她究竟如何看待理解死亡剑,到底都已经成为独属于活人,会产生变化的无意义的点滴字句。
她身后的几人自发寻找起附近的残枝败叶。参与了挖坟行动的范千桑最为心虚,因此也最是积极。不等凌霄作出要求,就已经顾不上洁癖,抱着枯叶恭恭敬敬跪在坟前,认真道歉。
“打扰了您的睡眠全都是我的错。我绝对认真悔改,帮助度邪大侠将主谋绳之以法。”
范千桑说着说着还是没能忍住开始撇清责任,“我一定把刘应水压到您的坟前任您处置。”
已经适应了地下恐怖颜色的冯舞清难得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贴着凌霄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勇气和温度。
借由死亡剑的本名梅凝海,江云章想起了现代社会里闻名世界的天才艺术家神童梅凝海。触景生情,他难免对拥有相同灵魂的两人生出了些许惋惜之情。认认真真为对方在内心诵读了几句经文,希望对方脱离苦海去往极乐。
凌霄不准备在梅园停留太长时间。她不希望过多打扰梅凝海的安睡,因此很快就带着几人离开了梅园。有冯舞清确定梅凝海依旧安稳地沉眠以后,她内心也安心了不少,总算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罪魁祸首刘应水身上。
他们刚出梅园便遇到了前来寻找大师姐的玄一派弟子。
尚且年幼甚至还没能脱离女童范畴的孩童在看到凌霄的身影之后眼前一亮,施展出已经能看出门道的轻功迅速向着几人的方向飞奔而来。她年岁尚小,但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格外成熟的镇定,经历过的风霜洗掉了她身上应该拥有的独属于孩童时代的天真活泼。不过遇上凌霄时脚步和眼底的雀跃到底还是露出了应有的底色。
“大师姐!”
女童用充满了孺慕之情的语气说道。随后很快在注意到旁人以后恢复了原本的镇定,开始交代情况:“我们已经将失踪的人全部解救回来,并且将伤者们送到了医馆安置。桃师兄和叶大夫都在医馆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