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竹有些佩服舅舅钻营的本事,李舅舅为了儿子真是操碎心,虽然才遭了灾又是大冬日,她舅却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一批鲜果蔬做年礼,翰林院那边几乎能跟他儿子说得上话的都送了一份。
若是往日,这些东西当然是不起眼,但今年便是十分难得。拿到礼物的人,都得记她舅的情。
宋师竹给封恒递一个饼子,自己则是慢慢喝着一碗热腾腾的骨汤,又跟封恒说起高三娘要过来之事,碗还没放下,门帘子就被个小姑娘掀开了。
花氏小心翼翼道:“大姑娘一直念叨着要找老爷,我哄不住她……”
宋师竹道:“没事,你先回去,我待会让人把大姑娘抱过去。”
“不过去,要跟娘睡!”
喜姐儿还没走到炕榻旁,半路上听到这句话,便抗议道。
“你会尿床,才不带你睡。”
宋师竹道。刚生下孩子时,她母性爆发,恨不得日日夜夜把孩子带在身旁。但是自从一年分离,又经历了两任奶娘后,宋师竹对亲自带孩子一块睡觉,热情就没那么高涨了。
喜姐儿抡着小拳头,宋师竹还以为她会砸人,没想到她闺女只是郁闷道:“我才不尿床呢。”
封恒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妻女斗嘴,他伸手把孩子捞到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因他对着闺女时自来是个好性子,喜姐儿便很是期待地看着他。
封恒一幅主持正义的模样,道:“喜姐儿背首春江花月夜给爹听,爹就帮你说说你娘。”
春江花月夜一共三十六句,小姑娘虽然说话像只八哥,显然没继承她爹过目不忘的本领,背了好些日子都没背完。
宋师竹看着闺女当场悲愤状,不禁笑出声来。
不过第二日宋师竹就笑不出来了,她闺女一大早的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她还打算到李随玉说的铺子里看看呢。
说实话,宋师竹还真不想把喜姐儿带出门,外头太冷了,小孩子身子弱,容易生病,要是赶在年前有个小病小痛的,那他们这个年节过得肯定不快活。
她头疼了一下,喜姐儿立刻道:“祖母,祖母!”
小磨人精!
宋师竹小小瞪她一眼,小孩子声音穿透力极好,她这会儿都听见外头棉帘子掀动的声音了。
赵氏每日吃斋念佛,万事不理,可自从喜姐儿会说话之后,每日都要到佛堂攻略祖母,早就把赵氏拉到她的阵营了。
此时宋师竹抬眼便看到进门来的婆婆。两人对视一眼,赵氏看着儿媳妇无奈的脸色,好笑道:“喜姐儿跟祖母到屋里吃饼子去,你娘有事呢。”
喜姐儿愣了下,没想到祖母会不为她主持公道,宋师竹赶紧把闺女扔给赵氏,三两步出门去了。
马车上,对着螺狮的笑脸,她忍不住道:“喜姐儿小时候脾气还挺好的,现在脾气还真大。”
螺狮笑:“大姑娘这样才好,以后不被人欺负,而且小孩子都喜欢她。上回太太带她去李家,她还和昀小少爷玩得极好。”
螺狮不说还好,一说宋师竹就更是头疼,李昀是韩氏所出,从小便长得好看,她闺女显然也是个识货的,一看到他就小跑着过去牵着人家的手不放,当时韩氏在一旁脸色都有些变了,生怕李老太太看两人年纪合适,来个娃娃亲。
宋师竹虽然也没想过要跟她做儿女亲家,可闺女被人嫌弃,心里当然也是生气的。
她叹了一声,突然觉得喜姐儿还是周岁那会儿最可爱,不怎么会说话,腿脚也没那么利落,自个在榻上玩玩具就能玩一下午。
不说宋师竹怎么烦恼闺女过于活泼的性情,腊月初十,外头冰雪似刀,屋里的火盆散着热气,赵氏看着高娘子的目光更像藏着俩丛火焰。
家里的丫鬟进进出出地上茶上点心,看到往日不爱见客的赵氏居然把客人让到自己身旁柔声说话时,脸上还露出一些好奇。
只是想起宋师竹先前的吩咐,又赶紧低下脑袋。
宋师竹在旁边坐着,自然知道这是何缘故,昨夜她把高三娘的英雄事迹告诉婆婆,赵氏听说高娘子救过自家儿子的命后,当场便站了起来,神色十分激动。
也就是那时,宋师竹才知道这一两年,赵氏其实心里还一直在担心封恒在外头的吉凶……再有,便是她觉得清泉寺那老和尚真是把婆婆教育得极好。
赵氏向来爱藏心事,在她面前却一直叹气道:“大师常道,举止动念无不是业,心随念动跟祸从口出的道理是一样的,凡事不听、不想、不闻,不问,念起既断,因果自然。”
听听这些话,宋师竹都觉得自己不去感谢老和尚都不行了,怪不得赵氏这两年连问一句都没有。
丫鬟添了两回点心,赵氏还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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