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航礼貌地对他点头,“周叔好。”
秘书脸上带着同情地笑,也点头对钟远航示意,“回去吧,钟局已经上去了。”
钟远航明白了,他在楼栋门口停留了一瞬,深呼吸一口气,迈腿往里走。
“小航!”
身后的秘书突然出声喊。
钟远航转头看他。
“高考成绩很好,祝贺你,”
秘书跟了领导很多年,也算是看着钟远航长大的,“以后……都会好的,你要加油。”
钟远航没想到,第一句来自长辈的肯定和鼓励,他居然是从爷爷的秘书口中听到的。
“谢谢周叔,我知道了。”
钟远航笑了笑,转身走进楼道的阴影里,消失在夏季的阳光边缘。
一打开家门,钟远航眼前一阵花,被铺天盖地甩了一脸轻飘飘的纸片。
纸片边缘锋利,割破了他脸颊上一点皮。
“你怎么想的?!”
爷爷将通知书直接摔在了刚刚回家的孙子脸上。
钟远航蹲下,把地上的一片片纸片捡起来,头也不抬地对爷爷说,“私拆他人的信件,是违法犯罪行为。”
“怎么?你还要去告我这个老头子不成?”
爷爷怒气冲冲地喊叫。
钟远航蹲在地上,展开被揉成团的一张张通知纸,捡起学校发的用于交学费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带着珠光,印着烫金字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的纸质量很好,不容易揉皱,只在边缘破了一点小口子。
钟远航慢条斯理地把一张张皱巴巴的纸叠起来,用手在地上压平整一些,才捏着它们站起来,冷眼看着爷爷,“我不知道您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说不管我的选择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未来的规划,首都那边的学校,我托关系打点,学院、专业、甚至以后的硕博导师!”
爷爷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颤抖得手指指着钟远航的鼻子,“你选那么远的城市也就算了,为什么选医学?你明明知道我想让你往上层走!你偏要当医生!一辈子去给病秧子们当牛做马?!走到头了又能有什么出息?”
“您是搞教育的,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是大开眼界,”
钟远航反唇相讥,“医生多好啊?救死扶伤,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我不为什么,就是想离你们远一些,我翅膀硬了,以后都不会再按您得想法飞。”
“我看你就是搞同性恋把脑子搞坏了,把品格也扭曲了!连家也能撇下,忤逆不孝!”
爷爷失望至极,盛怒也极,“你给我跪下!”
钟远航一愣,这么荒唐命令,他还没听爷爷说过。
“您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孙子吧。”
钟远航已经没有任何愤怒、不满或者埋怨,他只能感受到悲凉和孤独。
“你说什么?”
爷爷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再大不了也只是孙子到了不服管的年纪,一时左了性子,一顿收拾再随便哄一下,就能收拾得服服帖帖,毕竟钱捏在大人手上,如同拿捏住了小孩儿的七寸。
“既然我这么让您失望,不如我们大家就及时止损,我离开。”
钟远航平静地说,然后疲惫地叹气。
“及时止损?这么多年的抚养、教育、爱护,在你看来是损失?”
爷爷越说越没底气,往事历历在目,他只能挑拣些站不住脚的随手付出,说服自己,“你既然这么有主见,那以后干脆也不要这个家了,也别再指望家里拿一分钱,自己顾自己好了。”
钟远航当着爷爷的面,把手上的纸堆对折再对折,仿佛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废纸一样,随后塞进了身后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