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麦秋宇回到港岛也过得不太顺遂,麦家里偏宠大哥,他又不成器,自然有许多气受。
陈麟声想,算了,忍了。他偏头夹着手机,双手扎进花绳里一翻:“我病得不重,够用的。”
当然够,有林阿茵同徐家声这样慷慨有义的债主,这点小伤小病,他还是能熬的过去的,至少不用担忧明天要卖身给这对夫妇还债。穷人最怕生病。那龟毛的港男出手极狠,差半寸就要伤到眼球,若是打碎眼角膜,他往后出门打零工都难。
“身上那么多旧伤,”
麦秋宇说道,“也不知道惜命。”
陈麟声一个走神勾错了线,绳子顿时缠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身的伤,大多都是为了救麦秋宇留下的。一不小心说错话,便会有居功自傲的意思。
几年前,麦秋宇执意要去墨西哥见一块早已绝矿的稀有宝石,二人误打误撞和当地帮派结了仇怨,被一路追杀,险些丧命。去时麦秋宇向陈麟声保证过,他绝不再偷。结果两人一路偷生,狼狈不堪。
麦秋宇曾坦言,自己只在乎偷到手的那一秒,不管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旦偷到手,把玩一阵便腻了,最后统统物归原主,顺便品评一番保险柜与红外线设施的落后之处,然后潇洒离开。
那枚陈麟声在西班牙街角为他买下的红宝石戒指,本来会和博物馆中的顶级珠宝一个待遇,玩一玩就丢回橱窗,逐渐落尘,直到被一个珍爱它的人买走。陈麟声替麦秋宇做了珍爱它的人。
显然,麦秋宇对自己偷来的活命还没有感到厌烦,他已学会珍爱生命,甚至还要来教导一番陈麟声。
轮到妮妮翻绳。她手小,玩得笨拙,没多久就到了瓶颈。她仔细地红绳绕在陈麟声手腕上后,跑去床尾玩叔叔阿姨买给她的消防车模型。
陈麟声缓缓将红绳解下来,垂着眼。
那边也冷了一阵,
“我有事要忙,先挂了。”
麦秋宇率先开口。或许是因为没听想到回应,他的声音显得及其不耐。
陈麟声疑惑,轻轻开口:“你没什么事要跟我讲吗?”
“我跟你有什么事要讲,”
麦秋宇讲道,“愿意给我的人可以排到跨海大桥另一头,还轮不到你。”
可是你打了七个电话,陈麟声腹诽。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跨海大桥真的很长,想到这里,他甚至缓了一口气。
“好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和愉悦。
“陈麟声。”
麦秋宇突然唤他大名。
“嗯?”
“电话交到别人手上,你好放心啊。”
麦秋宇压低声音。
陈麟声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声响。他将手机拿到眼前,通话已经挂断。
莫名其妙。陈麟声想。
打完点滴拔过针,陈麟声穿上风衣。刚整好衣领,便感到一侧口袋微垂。他伸手摸进去,掏出一迭大面额港币,以及一张设计简约却不缺质感的名片,仔细一摸,还能摸到凸起的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