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咬着嘴唇,想了想:“盐行的?用?料、人工全都有明账,过了三?司衙门督查,也会被作假吗?”
照她指甲盖儿大小的?胆子,实在是想不到欺上瞒下的?手?段。
宋谏之微挑了眉睨她:“捐输都敢作假,还?有什么不敢?”
这通天的?手?段……撄宁警惕的?瞪圆了眼睛。
“你那豆沙脑袋想到什么了?”
晋王殿下说?话一如既往的?刻薄,看她瞪着眼睛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没忍住,屈指在人头上扣了个?暴栗。
“是呀是呀,我豆沙脑袋,就你聪明行了吧,”
从昨晚开始,这厮就跟烧开的?茶壶一样,阴阳怪气的?到处冒烟儿,嘴上还?不饶人。
撄宁被敲得?有些恼了,一边伸手?去攥他的?指头,一边气呼呼的?阴阳:“蠢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她的?反应怎么比得?上宋谏之,在她头上作怪的?指头没攥住,还?被反捉了手?,甩都甩不开。
她这番有些恼的?丧气话,倒刺的?宋谏之心情舒畅,眉目都舒展开了,吊着人的?手?高举起来,令撄宁甩不脱,急得?她弓着腰整个?人往后打坠儿。
他突然生?了冲动,想松开手?看这小蠢货摔个?屁股墩儿,但神思一转,又?觉得?她现在正在恼怒的?边缘,再逗就真要?蔫了,又?要?暗暗使脾气。
于是大发慈悲的?抬起另一只手?,强硬的?揽着腰叫她站直了,提点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有人只手?遮天,不过事情翻到了面上,他必然要?断尾求生?。”
撄宁听了这话,顿时老实下来,托着下巴认真思索:“断尾?断哪条尾?是把吞下去的?官盐捐输如数吐出来,还?是舍弃见不得?人的?私盐井?”
见撄宁托着下巴满脸认真,脸颊软肉被挤得?变了形,莹润的?一点红,宋谏之只觉得?手?痒,在她微微嘟起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啪”
一下被拍掉了手?,也没有恼。
他掀眼睨着撄宁,只见她有些心虚的?把手?一背,藏到身?后,嘴里咕哝着说?了句‘不是故意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金尊玉贵的?小王爷懒得?同她计较,他遥遥的?望向不远处的?杂耍摊子。
耍猴的?手?上顶着个?圆环,两手?一捻,转的?虎虎生?风,黄毛小猴两只爪子扒在圆环上,紧赶慢赶的?往前走,才能维持住不掉下来。
“官盐私盐,两方都要?舍弃。人手?中权柄越盛,贪欲也越盛,他舍得?断尾还?好,若是舍不得?,本王不介意,亲手?来斩。”
最?后四字铿锵落地,犹如千钧利刃劈开漆黑的?钟笼,撄宁看向他那双亮极的?眸,莫名其妙的?安了心。
天塌下来,有这个?聪明脑袋顶着。
但她也不愿意当个?好看的?摆设,撄小宁的?脑袋里才不都是浆糊。她熟门熟路扯住了活阎王的?袖子:“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你说?明白点嘛。”
她早忘了自己刚才还?暗暗生?着气,一招以退为进使的?熟练,厚着脸皮补充道?:“你聪明,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聪明,你说?的?故弄玄虚不清不楚,我听不明白。”
说?到最?后,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腰。
求人的?时候就知道?示弱了,那点子上不了台面的?奉承话,说?出来都招笑,但她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坦荡的?一下子能望到底。
宋谏之偏偏吃这一套。
难得?耐心的?同这笨蛋解释起来。
“等?,我已?派人去查建昌的?盐井,等?总商筹够捐输,押送上京,再动身?去建昌。”
建昌盐井是何总商手?下最?赚钱的?买卖,也是告到京中,害了百余条人命的?那桩案子,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太子狗急跳墙宋谏之倒不怕,只是这一遭不能斩个?彻底,再想寻机会便难了。
撄宁后知后觉的?有点担心,建昌盐井能埋了那么多条人命,必然不是善茬。
她忧心忡忡的?嘟囔:“会不很有危险呀?”
宋谏之挑眉,眼里藏着明晃晃的?威胁,就这么睨着她:“怕了?”
“谁怕了,我才不怕。”
撄宁跟被扎了屁股的?兔子一样,‘噌’一下弹起来。
最?大的?凶神就在她眼前站着,有什么好怕的?。
撄宁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儿,胸中平白生?出一股和黑暗势力不死不休的?万丈豪情来。
她从头至尾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本来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她大可?以跟在晋王殿下身?边,当个?端庄娴静会装样的?花瓶,坐在内院绣绣花品品茶。
宋谏之竟也从未想过这一点。
大约是因为撄小宁这双手?,会做菜会扎针会出千会打算盘,还?会数银子,但绣花品茶却一窍不通吧。
于是理所当然的?觉得?,俩人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同进退再正常不过了。
猴戏落了尾声?,黄毛小猴举着托盘在人群前走来走去,收获了叮叮当当的?一圈铜板。
人群中心那个?玩杂耍的?人,半蹲着马步,举了根炭黑的?盘圈,口中酒精一喷,立时燃起熊熊烈火,在黑夜中摇曳。
撄宁的?心思立时被吸引去了,她看不见人,只能见到了了一点白焰火,急得?直蹦高。
她个?子其实不算矮,身?量窈窕,总归和晋王殿下嘴里的?矮冬瓜扯不上关系,但街边有柳树遮挡视线,看猴戏还?好,高高的?顶在人手?上,这会子人扎了马步,她连个?头顶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