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道,“你要……从她这入手?”
“凤鸣走的时候,跟我提过在东水盟这诸家里,卫家的卫姑娘算是个可信之人,可惜,她没嫁入孙家,在卫家身份也不比她父兄,知道的可能不多。不过——她当初缔结婚约的孙觉,应仍对她很是在意——这临安城里,倘若要说谁最接近东水盟之核心,如今当然是为盟中注入资财的孙家,所以——或许可以问问她,肯否帮个忙,让孙觉开口说些……”
“君黎哥,”
刺刺已经打断了他,面色罕见地沉下来,“你忘了无意是怎么死的了么?”
夏君黎话没说完,一时语塞。沈凤鸣曾利用娄千杉接近无意打探消息,岂料却令得无意因她而死,刺刺指的,当然是这件事。自然,他们都很清楚,这场悲剧之中有太多不幸的巧合,原不应归因于沈凤鸣这一作为,可夏君黎也没忘,当初的自己分明也曾那般质问与责怪过沈凤鸣,如今要借卫楹去接近孙觉,岂非正如出一辙。
“我……没忘。”
他只好解释,“可是孙觉不是无意。你要知道,他是个随手拿出一张银票就想买下君性命的人——无意是无辜的,他可不是。”
“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刺刺少有地在他面前坚持着,“我不想见你做这样的事。再说了,卫姑娘总是无辜的吧?先不说,这事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单是你想叫她违背自己心意去接近一个根本不想接近的人,那也根本不是君子所为!”
“我还没说完,”
夏君黎还想解释,“我没有打算让卫姑娘去接近孙觉,我只是——只是想着他们此前既然差一点就完婚了,彼此之间——两家之间——总有些信物,有些能让孙觉一眼辨认出她身份的东西。我只想你找她问问,可否借一两件,我用它引孙觉出来,至于当面如何,都是我与孙觉的事了,决计没打算让卫姑娘涉入其中。”
“你别说了!”
刺刺显然并不接受他这番辩解,“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不同意这个办法!”
她甩开他,独个就往回走。除了九月里听得无意死讯那一次,她好像从没对夏君黎这么气恼过。甚至——甚至比那次还更气恼,因为这一次,这些话是从夏君黎口中说出来的。孙觉确实不能与无意相比,卫楹同自己也没有太深的交情,可她还是难过于——难过于除了这种利用他人感情的法子,他们竟然就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了。
“刺刺,”
夏君黎追过来,廊对面一队巡夜的亲卫远远见得慌忙掉头,绕往别处去了。夏君黎已经拉到了刺刺的手,“刺刺,”
他多喊了她一声,急道,“我不用这法子就是。”
刺刺听他如此说,心下才觉好了一些,便停了步子,犹有些悻悻“……那你想到别的法子了吗?”
“我让黑竹去盯孙觉——摸清他行藏,找到时机截下他说话。便不找卫姑娘了。你放心。”
刺刺咬了咬唇,扭了头未再多言。
这晚的雨不比昨夜的激昂瓢泼,却也有真切的水意哗然、电光乍现。刺刺坐在窗边,尤其地想念起无意。凉风从窗缝间漏进来,将丝缕水线打在她脸上,她只觉得悲伤。
她觉得,无意才走了半年,怎么好像连夏君黎,都已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不知秋姐姐和沈大哥,这会儿走到哪里了。若是可以,我也想去洞庭那看看的。”
她轻轻地道,“我那一阵总问爹,无意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却从来没肯与我多说。我想找娄姑娘问问话,可是——她好像也一直没有回黑竹,不知道去哪了。”
夏君黎坐到她身边“我是想带你去见她的——只是没想到连日意外,太多琐事,一直不得时机。”
刺刺猛抬头“你知道她在哪?”
“就在临安。”
“真的?”
刺刺不觉抓他手,“我之前问过沈大哥,可是他说没有她的消息……”
“凤鸣是怕你见了她更伤心,所以……没敢告诉你。”
刺刺轻轻“啊”
了一声“他怎么……”
她摇头,“无意已经不在了,我若连他最后身边的人都见不着,我才更伤心。娄姑娘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她。”
“现在?”
夏君黎望望外面,雨夜一片漆黑。这不是什么登门造访的好时辰,不过同一直无法放下无意的刺刺相比,同只能长眠于暗夜的单无意相比,娄千杉就算少睡这一个晚上,似乎根本不能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