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熙觉得今天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许南瓜主动洗被盖就把她惊了一番。以往是奶奶拿竹条守着他洗,勉强搓两下就拿起来了,脏的地方还是脏,都得奶奶重新洗。
若她是第一次见许南瓜或许会被这幅假象蒙蔽,可两人是从一个被窝长大的,五岁才分床睡,深知其本性。
现在居然主动看书?这还是她那个恨不得天天逃学的二哥吗?
“南瓜,你被鬼附身了就说一声,让奶奶给你驱驱邪。”
许知南头也不抬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以后日子清苦,老祖宗也不保佑我,让我多读书。”
读书,是与富人最公平的竞争方式了。
许知南也是活到了三十多岁才明白这个道理,若没有回到现在,他也就是人间凑数的。
“那你多读书吧,等以后你达了我就来蹭吃蹭喝。”
许知熙摇着蒲扇,也不提驱邪的事了。
“呵,不让奶奶给我驱邪了?”
“如果你是鬼附身,那这个鬼可真傻,我家最值钱的就是那头老母猪,这日子过得可真累。这鬼是图我家穷?还是图我家老的老、小的小?”
“鬼片里的鬼可都是吸血吃人肉的。”
许知南恐吓道。
“吃了我吧,反正也累。”
‘年少不知愁’,这句话可真不适合他们家。
许知熙瘦瘦的一个小矮子都知道家穷无可图,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早当家的本质是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谋生技巧而已,如种田,只跟活着喘气有关系。
但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些基本技能跟翻身没有一丝关系,反而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内心自卑脆弱,没有底气、焦虑、易怒易躁、自负又自卑,处理关系容易走极端。也根本不懂人心,不懂人性,也不善于表达,机会摆在面前都容易失去。
总之一句话:穷人翻身难!
许知熙很累,小时候累,长大了也累。他们三兄妹就没有一个人过得尚可的,都是来人间凑数的,他想过一次死,但被人拉回来了。许知冬和许知熙是根本没有想过‘死’这个字眼,再苦再累都会撑下去。
她现在说得轻松,真要是冒出个‘鬼怪’,绝对不是现在这副轻松的样子,别看人矮小,长大后可是把自己老公砍进了重症监护室的狠人。
爷爷是不善于表达的人,只知道沉默的干活。他们三兄妹所有的人生观和信念都是奶奶塑造的,奶奶或许是个粗俗的农村人,但她身上那股坚韧的劲是别人没有的。
奶奶姓金,叫金淑芬。她和爷爷两人带大了两个儿子,其实还有一个女儿,只是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去世了,现在又带大了孙子、孙女,并且把他们教导得很好,世间蝇营狗苟,他们清贫仍热爱着。
日照将歇,奶奶吆喝着三个小家伙出去插秧。
许知南才洗完被罩,身体仍然很疲累,但插秧是关乎生计的大事,三十五岁的灵魂也做不出偷奸耍滑的事,想当初他可是偷懒的一把好手,一小时得跑三趟厕所。
插秧是个枯燥的过程,弯着腰又累,才刚觉得自己三十五岁的灵魂肯定得坚持到最后,插了半小时秧苗,这腰腿酸痛麻木,又觉得自己还是不那么注重面子的。
许知南站起身准备回去上厕所,上厕所得走一段路回去,一来一回相当于休息了。许知南刚准备放下秧苗。许知冬瞄见许知南的动作连忙放下秧苗,先许知南一步走上田埂,朝奶奶喊道:“我回去上个厕所。”
“我也要回去上厕所。”
许知南大恨,慢人一步啊。
金奶奶站直身躯,一手抱着秧苗,一手叉腰,正要怒骂。
许知熙悠悠说了句:“懒驴上磨屎尿多。”
金奶奶一噎,被抢话了。斥骂许知南:“屁事多,等你哥先去,快点插秧。”
许知南木着个脸,只能拿起秧苗继续插秧。
家里的厕所是有两个的,一个是他们住的老房子有厕所,另一个是大伯娘家有厕所。大伯家的厕所就连住那里的许知冬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