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娘子以前不懂那些妇人、婆子们总喜欢在小女娘高兴的时候说些丧气话。现在她是完全懂了。
她自己过的不顺心,总盼着别人也和她一样,泼一盆冷水,叫那些眼里有光的女娘们也黯淡了神色。
反正,最终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梁飞若送走了姚家姊妹,虽没给个准话,但客客气气。姚大娘子觉得有戏。
梁飞若想着心事,扭头问海桃:“他怎么还没来?”
海桃习以为常的样子,“大概是有事耽搁了吧。主君早就不管政务了,朝中大小事都要殿下拿主意。兴许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梁飞若被姚大娘子灌了满脑子的婚后不幸,她倒没将全天下的男人都打上不是好男人的标签。至少她父兄就是很好的人,自从成亲后,也都是顾着家里,尊重妻子,也没在外面有什么不三不四的相好。
梁飞若想等靳无宴来了问问他的想法。既然他们都那么熟了,应该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吧?
“反正我是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的。”
她嘀嘀咕咕道。
海桃说:“可是你以前还说过要给殿下当小妾啊!”
梁飞若糊涂了:“我为什么要当妾?”
海桃:“因为殿下先前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啊!”
梁飞若大受震撼:“嚯!原来我不仅没脸没皮的倒贴,我还横刀夺爱!”
一直到晚上,梁昆下值回来,说起朝中大事,说随州发生了暴动,昨夜城门大开,殿下领兵平乱去了。
随州是楚国皇城,陈国赵国分了楚皇城国库的金银珠宝,出力最多也是最骁勇的燕国得了这片土地。
梁飞若突然问:“他有没有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梁昆愣了下,“谁?”
反应了下,“殿下昨夜就走了,我都没遇上。”
梁飞若哼了声,没说话。
入夜,梁飞若一面拆头上的首饰,一面嘀咕,“说到底还是没心,他要真的心里有我,写张字条托人捎给我,或是让宫人传个口信,也不费他什么事。”
海桃愣愣道:“三娘子,你怎么也学人矫情了?”
梁飞若反驳道:“这怎么能算矫情?我是他的未婚妻子,夫妻一体,本就应互相体谅爱护。我都病了,他也说好了今天过来看我。哎,我可没要他来,是他自己要来,但是现在呢?他言而无信!一声招呼都不打,害我白等一天。我体谅他为君不易,公务繁忙。那他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说完顿住,过了会,又叹口气,“我倒是忘了,我和他本就不是两厢情愿看对眼!”
站起身,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回忆短暂的几次接触,仰头看屋顶,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他心里多喜欢我呢,原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我强扭的瓜!那他什么意思?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梁飞若气呼呼的翻身上床,“睡觉!”
柳条儿又开启了反应迟钝模式,好一会过去,“白……给?我要我要!”
梁飞若性格活泼疏阔,是个很愿意给自己也给别人机会的人。
既然知道了她和王孙殿下之前的种种,她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历经磨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骤然放手难免可惜。
于是她决定再给王孙殿下三天时间,即便事发突然,他当时来不及留口讯,之后的三天,便是日理万机,总不能吃饭喝水出恭睡觉的时间都没吧?这些空闲下来的时间但凡分出一点心想到自己,也该知道派个人过来问问她的情况,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话。
这期间,桑公公又领着宫里的人来做婚服了。
梁飞若很犹豫。
因为没之前那么坚定,被嫂子们推推搡搡,稀里糊涂的也量好尺寸了。
宫人们向她道喜,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并不欢喜。
“我是不可能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的。”
她这么和自己说。
这三天里,她一直在听别人叙述她和靳无宴的过往,有让她难堪的,有欣喜的,也有互相矛盾的。虽然脑子仍是空空的,像是在听戏,但心里也渐渐有了主张。
到了第三日晚上,她也没等来靳无宴的只言片语。
躺下的时候,她冲海桃说:“果然是这样吧,我心里竟隐隐觉得这样才像他。”
海桃犹豫着说:“我给景鹏写封信吧,问问殿下在忙什么?他肯定有重要的事耽误了。”
梁飞若转了转眼珠子,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忽而一笑,有种看穿一切的古灵精怪,“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单单忘记他了。”
她伸出一只手朝着虚空抓了抓,又按向自己的心,“真好。”
海桃不明所以,蹲在她床前,头搭在床沿上,“为什么呀?”
梁飞若没回答,只是很天真很欢喜的冲她笑,“人生苦短,悲喜参半,你看这芸芸众生,有几人能活得称心如意?既是如此,何必再给自己找罪受?这是老天爷在帮我呀!”
海桃听不明白,但隐隐感到主子已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循着感觉,亦重重保证道:“我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无论做什么我都永远追随主子。”
梁飞若揉揉她的头,“小傻瓜。”
柳条儿晃晃悠悠的晃过来,一眼瞥见,兴冲冲的跑过来,圆润的身子一下将海桃挤开,拱着脑袋往梁飞若身上蹭,“我也要!我也要!”
次日,梁飞若神清气爽的起身,给自己整了一身优雅端庄,收叠了一箱笼笔墨纸砚让柳条儿背上,昂首阔步的出了门。
自从上回姚家来拜访后,陆续又有别的人家都递了拜帖,但都被梁飞若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为由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