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此之外呢?
思绪翻涌间,衿悠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注视过这个男孩。
她将无一郎当作责任,试图填补心中那份负罪感,可她却忘记了,在无一郎的心中,自己同样是唯一的浮板。
无一郎向来温柔而敏锐,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还是准确地察觉到了她态度的不对劲。
“主公告诉过我,你只是太善良了,才会放不下离开的人。”
无一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我就在这里啊。”
“衿悠,你的眼中,能不能再多一个我?”
无一郎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缕微风吹过平静的海面,却在衿悠的脑海中掀起一阵巨浪。
时透双子的事情说到底与她无关,可她清楚地经历过至亲之人的离别,对于死亡二字也看得格外重要。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回想那一夜发生的事,再将这些可能更好的结果加诸为对自身的谴责。
可这说到底是她一个人的事,就连看透了一切的主公也只能从旁劝解。
想到这里,衿悠用力回抱了一下无一郎:“对不起。”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她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伤痕累累地在这个世界茫然的打转,却忘了这是从他醒来开始,就逃不过的命运。
一厢情愿地用着所谓对他好的方式,却忘了听听他真实的声音。
无一郎没有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女孩的体温有些偏凉,而且这样靠近后就能察觉到,她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
是伤口在疼吗?无一郎眨了眨眼,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
“对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衿悠有些不自然地挣脱开,搬起角落里的一堆文书塞到无一郎手里,“那这些文书也交给你了!”
捧着那摞每本都有砖头那么厚的文书,即便是向来对工作没什么表情的无一郎,脸上也缓缓浮现出了惊呆的神色:“这些都是吗?”
“我之前特地吩咐隐给你留了点简单的工作,想着等月末了再清理这些,”
看着无一郎呆滞的神色,衿悠满意地拍了拍手,“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要交给你咯?”
最后那摞文书还是衿悠处理的。无一郎忘得很快,学起东西也比较吃力。即使蝴蝶忍教了他很多,也没办法在几天之内全部学会。
但无一郎也没有闲着,磨墨,泡茶,将文书分类整理衿悠将一切除了工作外的琐碎事务扔给了他,无一郎也欣然接受。
书房内的灯光亮了很久,直到日落时分,无一郎才带上刀,认真地嘱咐了衿悠好好休息后,前去巡视自己的辖区了。
衿悠倒也听劝,回了蝶屋乖乖被守在门口的蝴蝶忍灌了一大碗药后,倒头就睡了。
之后的日子里,衿悠也会照常来到这里帮忙处理文书,但频率改为了一周一次。再加上有无一郎从旁协助,衿悠倒也不觉得有多累。
当然,柱合会议上汇报文书的工作,也被全部交给了无一郎。
好消息,她的呼吸法在这日复一日的锻炼中,变得更加精进。
坏消息,她的木之呼吸,还是只有四式。
春来
又是一年春来,冰冻的河流开始融化,衿悠咬着笔尖,思索着信的内容。
“无一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出发去锻刀村了。不用担心,我大概几天就会回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交给我的东西,交给来往的隐就好。”
自从进入鬼杀队后已经有一年多了,衿悠的训练从单纯的冥想,变成了冥想加对战。对手自然是她的老师新谷七泽。
想到那神出鬼没的刀法,衿悠后背一凉,赶紧提笔继续写道:“在对战里我的刀折断过很多次,我也发现了一些可以调整的地方。正好趁着这次断刀,去找铁穴森先生交流一下。”
“随信带去的还有一些紫藤花做成的糖,是我之前柱合会议的时候从主公那里薅来的,差点被风柱追着砍了二里地,要不是你阻止,我可能就要躺着回去了。”
每次参加柱合会议,衿悠就得感叹一次,产屋敷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主公,这点从几位柱抢着为他送上祝福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明明只是在主公同意的情况下摘了点紫藤花,就被风柱觉得这是不尊重主公的行为,之后见到她也没个好脸色。
但衿悠倒是挺快乐的,至少不用费劲去想每次见面该怎么打招呼才会显得不尴尬了。
她定了定神,在结尾又添上几段话。
等她放下手中的笔时,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占满了信纸。衿悠抖干字迹,叹了口气。
还是挺能唠的啊,怎么见面就没话说了?
这封信被交到无一郎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初春,衿悠算的很准,这时候的无一郎应该在接受蝴蝶忍的检查,而她的信也是直接寄到蝶屋的。
蝶屋外的樱花开得正好,他捧着手里的糖,带着些微的笑意。
衿悠在信的最后写下:
“如果你对信里发生的事感到陌生,那就写下你收到信时看到的景色吧。一棵新芽也好,一朵花也好,无论此时的美好有多么微小,我都希望你记住这一刻的感受。如果你害怕自己会忘记,那就给我回信吧,我会帮你记住的。”
此时恰好有暖风吹过,夹杂着几片落花吹过窗前,无一郎伸出手捻起那些花瓣,将它们夹在信封里。
他依稀记得,衿悠很喜欢花草树木。
在无人居住的小屋里,摆放了一封信,而信纸之上,只有两句话。
“谢谢,糖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