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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第1页)

诺大的病房里,仰恩孤伶伶地站了很久。房间有很大的朝南窗户,因为是晴天,灿烂耀眼的阳光铺了满地满眼,自己在尚文昏迷这么长的时间里,夜夜这里陪伴,总是黑漆漆一片,时常阴天,连月亮也不见,哪见过这阳光明媚时刻?只能在黑暗里,在无人时候才敢掏出来的爱,是不是尚文他也觉得辛苦?不知道为什么,仰恩心里几乎确定,他和尚文恐怕此生再难相见。低下头,他看见一滴水落在自己的黑色皮鞋上,于是碎了。护士离开时,门是虚掩,他能看见走廊的地面上投射着崇学抽烟的影子。&ldo;你能见到他的吧?&rdo;仰恩冲着影子说,&ldo;那请你转告吧!说我只是想确认他身体恢复,没有别的想法。&rdo;地上的影子移动了,丁崇学出现在门口,他腰身依旧挺得笔直,眉头却是紧紧锁着,脸上布满阴霾。他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仰恩,他已经骨瘦如柴,巴掌大小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此刻依旧明亮,因为背着阳光,整个人象是给镶了金边,竟仿佛一阵风能吹走。崇学感到胸口一紧,他想着仰恩刚刚跟父母脱离了关系,不禁痛恨尚文的不辞而别。虽然他不赞成尚文的莽撞的&ldo;真诚&rdo;,可此刻哪怕他能留在仰恩身边,安慰他一句,或者陪他坐上一刻也好过消失无踪吧?&ldo;跟我去上海吧!&rdo;这话几乎没经过大脑的考虑,好象在嘴边放了很久,当崇学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在仰恩的脸上看到不可置信的表情。&ldo;就当散心也好。&rdo;&ldo;现在不想谈这些,&rdo;仰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崇学感到一阵不寻常的温度,几乎下意识擒住仰恩的胳膊,问道:&ldo;你还好吧?&rdo;手上的重量忽然增加,仰恩的身子慢滑下去,整个人向后面的墙上依靠过去,崇学深感不妙,另一只手臂抄上去,将仰恩整个揽在怀里,滚烫的身躯,几乎要把他胸口烫开一个洞。没有反抗,仰恩半睁着眼睛,喃喃低语道:&ldo;我累……很累……&rdo;崇学的大手扶起仰恩歪在一边的头,轻按在胸前,他盯着那苍白光洁的额头看了很久很久,犹豫着犹豫着,终还是忍住心里的欲望,他的手指温柔地刮过仰恩整齐的眉毛,低声回答:&ldo;睡吧,我不让人吵你。&rdo;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却一直没有醒。仰恩觉得身体上精神上都是一种从没有经历过的疲惫。自那晚的折磨以后,因为尚文的昏迷,他用残破的健康撑着,再到父母的摒弃,尚文的离去,一波一波的巨浪想也不想地尽情拍打在上他的身心,终于在最后一道海浪拍下来之前的一刻垮下来,病来如山倒,连着烧了两个多星期,神智不清,汤水靠人灌才能进食。身体上倒不觉得大的疼痛,只是疲惫不堪,象是给人抽光了力气,巴不得有人替他呼吸,替他心跳。整个人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一个黄昏,感觉扒了层皮般,看见自己的干柴棒一样的手臂都吓了一跳。陪在身边的只有姐姐肖仰思,她穿着身黑色厚旗袍,黑色的开司米披肩,眼睛有些红肿,见他醒过来,却是笑了:&ldo;大夫说你得明后天才能醒,我说你嘴谗,饿了这么多天,闻到我这粥,定是要醒来吃。&rdo;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青菜瘦肉粥,还冒着热气。&ldo;姐是最了解我。&rdo;仰恩心中愧疚,自从他和尚文的事情公开,仰思在原家的处境必定不好,可她对自己连一句责备都没有。他手上没力气,却还是勉强接过粥,放在床边,半躺着安静地吃。仰思整理了一下批肩,平静地说:&ldo;几天前,尚文离家出走了。&rdo;仰恩停顿了一下,&ldo;粥太淡了。&rdo;&ldo;大夫说,你胃空久了,先不能吃重口味的东西,先将就着吧!等恢复恢复,姐再给你做好吃的。&rdo;仰恩很快吃完,接过仰思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擦脸,见仰思转身出去倒水忽然问道:&ldo;说了去哪里么?&rdo;&ldo;没说,风眠猜是去,去苏区了,他和那头一直有联系。这事情不能宣扬,怕给人知道,对外面说他定居美国,倒是求了不少关系去找,我看够呛,他连名字都改了。还有,你昏迷的时候,他来看过你两次。&rdo;慢慢地,又说到崇学的上海之行一直拖着,丁啸华已经调任苏州,催了好几次,却不见崇学南下。仰恩斜靠在枕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却又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尚文的出走,更是没什么大反应,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仰思走出屋子的时候,感到脸上痒痒,又有眼泪淌下来,她随手揩干净,去换了盆热水,给仰恩擦背。仰恩的后背瘦得看得见一条条的肋骨,她小心擦拭,忽然听到仰恩的声音嗡嗡地传过来:&ldo;爹娘还好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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